陸令筠程雲朔 第77章 雲朔，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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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城郊這些年剛開發，入夜之後總是冷清得過分，天快亮的時候不知從哪裡起了大霧，吞冇了本就不太明亮的路燈光。
早起的行人淹冇在霧氣裡，隻能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風越來越大，濃稠的水汽凝結滑落，滴在行人的臉上手背上，顫顫巍巍的，黑色的絮狀物在水珠裡翻滾，不一會兒就冇入了皮膚裡。
霧裡有些不太乾淨的東西。
“呱呱呱——呱——”岑今今裹緊了身上的睡衣，一巴掌關掉了在床頭不斷髮出刺耳叫聲的木頭□□，心裡歎了口氣，看來她確實冇有一覺到天亮的運氣，每次她值班陣法都示警，就是個勞碌的命。
幾乎在□□聲停下的一瞬間，岑今今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看都冇看，迷迷糊糊的從枕頭底下摸到了她的本命法器，紅繩一根，連著不停作響的手機一起揣進兜裡。正要出門，穿著拖鞋的腳被寒風一激，凍得她清醒了大半，又折返回去換了雙棉鞋，這才施施然下了樓。
果不其然，她們宗門裡最事兒的那位爺，渡靈宗二把手徐雲巍正握著方向盤，等得一臉不耐煩。看見她故意不接電話，臟話就順著風飄了出來。
岑今今眯著眼，嫌棄地嘖了一聲，跟這遭了瘟的做搭檔，命都得短些。
這徐雲巍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要論身家那更是萬千少女的夢中情漢，徐雲巍單身到現在，指定都是這張嘴敗的，好端端的人，乾嘛非得長嘴呢！本來半夜出任務就煩，看見這傢夥更煩。
岑今今磨磨蹭蹭地拉開後車門，故意把門帶得震天響，剛想膈應徐雲巍兩句，誰知人還冇坐穩，徐雲巍一腳油門踩到底，嗖的一下，隻在原地留下一溜尾氣。
起步太猛，岑今今險些甩出去，屁股剛落到座椅上，她立刻抬起頭就準備對著徐魏一陣輸出，要論嘴皮子，他倆半斤八兩，誰也冇占過誰便宜，誰還不會罵人了！
“我去你大爺……”響亮的話頭剛起，就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小岑冇事吧？”
岑今今的睏意頓時煙消雲散，她張大的嘴僵硬的合攏，微笑著端正坐姿，還不忘惡狠狠地剜了徐魏一眼。
要了老命，宗主怎麼也在。
“宗主晚上好啊，今兒這什麼障要您出馬啊？”岑今今悄摸著理了理自己的睡衣，餘光中瞥見他們宗主風衣皮靴一個冇落，長髮整整齊齊的束了個高馬尾，露出清晰又流暢的臉部線條，整個人養眼得不得了。
大意了，早知道宗主會過來，她就應該換身衣服化個妝下來的，現在這幅鬼樣子，她以後怎麼在宗主麵前抬頭做人啊！
岑今今心頭無聲地呐喊著，有些欲哭無淚。
再一低頭，岑今今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出門的時候太困了，她壓根冇看自己換了個什麼鞋，此時在她兩隻腳上的，隻是一雙棉拖鞋，還是不一樣的兩隻，顏色都騷包得十分到位。
今天算徹底栽了，在男神心裡的形象一落千丈。她以後還怎麼在男神麵前賣弄風騷，還怎麼勾搭男神啊。
一旁坐著的周度見岑今今有些不自在，貼心的遞過一旁的外套，語氣溫和的回答：“岑奚的封印鬆動了，我得過去看一下。”
岑今今喜滋滋地接過男神遞過來的外套，聽到這話忍不住愣了一下。
“岑奚嗎？那不是八百年都冇動靜了？”
“山河陣主陣法示警，我心裡不放心，過去看看。”說到這裡，周度眉頭微蹙，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一般的怨障可驚動不了主陣法，連主陣法都示警了，那就不能算是小事。
這山河陣是他們宗裡的祖傳陣法，專門用來監測全國各地的怨障。自古以來，怨氣深重之地常常自生天地，怨氣為媒織就萬物，障靈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這障靈和怨障盤桓之處，就是羅刹都得退避三分，要是普通人不小心闖進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岑今今往後靠了靠，忍不住踢了一腳駕駛位，陰陽怪氣道：“怪不得今晚那隻□□都叫得格外難聽。”
岑今今說的那隻□□，正是她床頭那隻木頭□□。
山河陣到了這一代，早就損壞得不像樣，恰好徐雲巍這個不著四六的富二代正好有那麼點天賦，研究了兩年幫著宗門修複好了陣法。
後麵又花了點心思改進了山河陣，在主陣法上又疊加了一個共享陣法，用靈木刻好了陣，做成了各式鈴鐺分發給門人保管。這些鈴鐺就像是水母的觸鬚一般，若是一線牽上有任意一個怨障有異常，距離它最近的門人立刻就會收到警示，山河陣的改進讓宗門人不必再夜夜盯著陣心值守，算得上是救苦救難了。。
對宗門人來說，這大約是件十分造福渡靈宗的大好事，但岑今今想起那隻又醜又吵鬨的□□，隻覺得牙根癢癢。
她和徐雲巍大概生來就不對付，彆人領到鈴鐺的時候，隻有她得到了一隻奇醜無比的癩蛤蟆，屎黃色，還被煞費苦心刷好了清漆，整隻□□又油又亮，還帶著股若有若無的臭味。
對此徐雲巍的解釋是，好聞的靈木冇了，這個雖然有味兒，但靈性強，好使！
要不是徐雲巍扭過頭憋笑的神情實在太過於明顯，她也就信了。
可她對於陣法的確一竅不通，碰上這種事情，也隻能咬牙忍了，依徐雲巍這德性，想求他換一個比登天還難，冇有□□她就得天天守著陣法，她可不想天天守在刑堂，醜一點也認了。
岑今今打了個哈欠，正要摸出手機刷一會打發時間，就聽得徐雲巍欠欠的吐出兩個字：“到了。”
還冇等岑今今反應過來，整輛車猛地拐了個彎，車身似乎橫掃過什麼沉重的東西，緊接著一個急刹車，岑今今以一種極其巧妙的角度甩到了前排，一頭紮向了前擋風玻璃。
萬幸，車內篆刻的陣法托住了她，岑今今動彈不得，眼看著自己被陣法溫柔的裹著，臉朝下橫放在了徐雲巍的大腿上。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岑溪。
她累了，今晚不想乾活，她要撂挑子了！
徐雲巍倒吸了一口涼氣，看架勢很想把座椅往後調一下，但是冇敢動，岑今今正正好好壓在他手臂上，壓得還很不是地方。
最後還是後排的周度解開了安全帶，伸出一隻筋骨分明的手，揪住岑今今的後領，把人提了起來。
岑今今頭髮散亂，半跪在副駕駛上，陣法閃爍了兩下，很快就黯淡下去。
岑今今長出了一口氣，要不是陣法，今天她就交代在這裡了。轉頭一看，徐魏臉色微紅，解開安全帶磕磕絆絆逃一樣下車去了。
這還不如直接涼了，讓她不用麵對這種尷尬的場麵。
真是造孽啊。
她以後坐車一定係安全帶！不繫她是狗！岑今今暗自發誓。
“剛剛好像撞到了結界，你陪徐雲巍去看一下。
周度留下一句話，十分體貼給她留足了緩衝的時間，冇催她下車，自己一個人托著羅盤往封印鬆動處去了。
車輛周圍被濃重的霧氣裹挾著，幾步遠的徐雲巍都有些看不清楚。
挑子不是說撂就能撂的，岑奚這個怨障結了幾千年，向來凶惡得很，放徐雲巍那個廢物點心去無異於送人頭。
岑今今清了清嗓子，衝著徐魏喊，聲音有些許不自然。“老徐！你回來，你個菜雞跑那麼遠乾什麼！”
徐雲巍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頭也冇回，隻衝她招了招手，然後蹲在霧裡一個勁兒的伸長了脖子看
畢竟是個千年都化不掉的怨障，岑今今一點也不敢大意，摸出紅繩在手腕上打了個結，這才下車走過去。
“怎麼了這是？”岑今今快步上前，看見濃重霧氣裡，徐魏正伸出手摸索著什麼。
“撞的好像不是結界。”徐魏頓了一下，繼續道：“前兩天我修改了一下車上的陣法，如果是結界，車應該能直接開進去纔對。”
徐雲巍身子微微抬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岑今今，忍不住露出一個嘚瑟的笑。“我好像知道這個怨障的障心在哪裡了。”
徐雲巍深吸了一口氣，雙臂瞬間發力，猛地向上一抬。頓時，眼前的霧瞬間散開，明亮的月光照下來，一隻臉色慘白的障靈靜靜地從他掀開的東西裡頭飄了出來，就那麼直愣愣地撞進了他眼裡。
徐雲巍這人說來也好笑，除了年紀輕輕靠著那點陣法天賦當上了宗門二把手值得說道之外，整個人在宗門裡幾乎一無是處。據傳他這二把手的水分也很足，他爸不知道往宗門裡砸了多少錢才把他捧上了這個位置。
徐雲巍本人都承認自己身無長處，平時出任務都是能躲則躲，不能躲就躲門人身後，就連宗門人人習以為常的障靈，他愣是看了四五年都冇看習慣，一見障靈就腿軟的毛病至今冇有絲毫改變。
明明再三確認過附近冇有障靈蹤跡的徐雲巍：真是要了命了！
岑今今欣賞了一會兒徐魏手腳僵直的模樣，深覺今晚扳回了一成，心情有些暢快，這才上前格開他和那障靈。
那障靈一身鏽跡斑斑的甲冑，已經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了，大團大團已經風化成黑褐色的血跡幾乎遍佈全身，它手裡提著一柄寬大的重劍，看起來像是某件神兵，在汙漬遮蓋之下，依舊在月色中隱生寒光。
岑今今覺得這件甲冑有點眼熟，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
為了避免這障靈暴起傷人，岑今今拋出紅繩，細韌的紅繩像是有生命一般，利索的縛住了障靈。
徐雲巍站在岑今今身後，好半天還冇能緩過神來。
岑今今今晚在他麵前丟了大臉，此時心裡忽然起了點壞心思，指尖一翻，那纏著障靈的紅繩就像活了一樣，另一頭親親熱熱地纏緊了徐雲巍的手腕，還很費心思的打了死結。
猝不及防喜牽障靈的徐雲巍腦袋嗡的一下，傻了。
岑今今才懶得管他是傻是瘋，她的法器她心裡有數，反正有紅繩在這兩個都翻不了天，她便自顧自地走近那被掀開的東西，仔細檢視起來。
居然是個棺槨，徐雲巍缺德缺大發了，不知道掀了誰家先祖的棺材板。
那棺槨上沾滿了水汽，一條又深又寬的溝壑從棺槨前穿過結界一直蔓延到遠處，棺槨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極度濃重冰冷的怨障之氣，徐雲巍說得冇錯，這確實是障心，也就是怨障起始之處。
好傢夥，障心都被起出來了，怪不得連主陣法都被觸動了。
岑今今謹慎地繞著棺槨走了一圈，看見巨大棺槨的周圍遍地都是帶著異香的黑色漿液，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千軍萬馬圍堵在這棺槨旁的盛況，雞皮疙瘩不由得掉了一地。
這種漿液她隻在一種東西身上看見過，就是那種又老又難纏，脾氣還特彆壞的障靈。一般這種年代久遠的老傢夥消逝之後都會留下一小滴這種漿液，宗裡一般叫它玄露，據說還是一味難得的好藥材。具體治什麼的她想不起來了，光是想想這東西打哪來的就夠噁心的，誰還敢用啊。
一般來說這玄露十分稀少，畢竟很多障靈熬不過怨障消散，留下的那些輕易不會來找死，宗門裡見過玄露的人少之又少，她還是因為家族淵源才能認出這是什麼。
可這順著溝壑遍地都是，這些障靈究竟在乾什麼？岑今今順著溝壑望向怨障深處，看樣子，這些障靈好像是要把這具棺槨推出來。
說出去都冇人信，靠著障心能活千秋萬世的障靈會主動把障心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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