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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禾 第65章 把你以後的生活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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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曆二十五年,冬。

太尉率軍大敗海黎國,持續了整整五個月的廝殺終於結束。

萬籟俱寂。

唯有白雪覆蓋的竹林小道上,漸漸響起了歡愉的策馬之聲。

甚至都來不及吩咐侍女們準備上一桌好酒好菜,在聽見父親和兄長凱旋的訊息後,沈付雪就激動地跑出院落,翻身上馬,朝著竹林的方向一路狂奔。

算算日子,她已有三個月未同父親兄長相見了。

按捺下愉悅的心跳,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沈付雪終於看見除了白色和綠色以外的顏色。

那是她最熟悉的,用稚嫩針腳繡出來的可愛笑臉。是父親揚起的衣袂。

動作利落地下了馬,沈付雪提著裙襬跑過去,高興地大喊:“爹爹——”

冬日的竹林依舊茂密,沈付雪在一片窸窣聲中扒開綠竹,當即就要奔去父親身邊。

然而在她抬起頭來的那一刻,她卻看見了那令她此生難忘,也難以釋懷的一幕。

滿目猩紅。

她看見她最敬愛的兄長躺在冰涼的雪地裡,就那麼靜靜地躺著,任憑鮮血染紅他的白色衣角。可她的兄長,素來是最喜淨的啊。

沈付雪搖著頭後退。

她不敢再看其他地方,她不能也不會接受,她想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偏偏,是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將她的幻想親手打破——

“雪兒……”

“不要這麼喊我!”

沈付雪嘶吼著,目光終於落到他的方向。

“景懷昱,你不配…你不配這麼喊我!!”

儘管眼前已經迷糊一片,可她依舊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那個被一劍穿心之人,是她的爹爹。是會溫柔的摸著她的頭,說著“京京不怕,有爹爹在”的,她最在乎的家人。

而舉劍之人,正是她愛慕了整整九年的,她的竹馬——祈南國新皇,景懷昱。

“沈付雪。”

那人握著劍柄,似乎歎了口氣:“你不該來的。”

“為什麼…”沈付雪眼睛死死地望著他,“他們是我的家人啊!景懷昱,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啊——”

她發了瘋似地喊著,卻毫無作用。唯有唇角溢位來的一絲血跡,張牙舞爪地,嘲諷著她的弱小,無力。

“景懷昱。”

咳著咳著,沈付雪竟忽地笑了起來。

她步步後退,眼睛卻一瞬不眨地死盯著他:“如有來世…我必殺你。”

她的話很輕,彷彿被風輕輕一吹就會碎掉。可在那上位者的眼裡,輕飄飄的四個字卻仿若來自深淵的惡毒詛咒,令他這一生都不得安穩。

午夜夢迴之際,他總要被嚇出一身冷汗。

而現在,隔著翠綠的長竹,他遙遙望過來,眼神冰冷而肅殺。

沈付雪笑著轉身。

下一秒,弓弦顫動,尚有那人手上餘溫的箭矢不偏不倚,直指她的心臟。

*

積雪化成水,從屋簷滴落。

久違的陽光透過窗紙,將本就破敗的木屋照得更顯一貧如洗。

沈付雪睜開眼,卻目無焦距,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有人在她麵前揮了揮。

“娘子,你可算醒啦——”

蒼老的女聲中略顯關切,沈付雪冇應,隻聽得斟水聲同老嫗的絮叨聲同時響起。

“娘子既已醒來,那便是冇有性命之憂了。也不知道娘子是得罪了什麼人,老身撿到你的時候,那個血流得——哎呦呦,汩汩地往外冒,嚇死個人喲。”

說著,老嫗將剛斟好的半碗水放到一旁,在問詢了沈付雪的意見後,吃力地將她從炕上扶起來。

“多謝阿婆。”

沈付雪接過水碗,嗓音沙啞地說了自醒來的第一句話。

她抿了口水,目光在屋內流轉。

是在一個頗為殘破的木屋裡。屋裡除了桌凳,鍋碗瓢盆這些基本生活用品,便再無其他。

而爐灶上的大鍋內白煙升騰,看起來似是有人在此常住的樣子。

沈付雪稍稍放下了些戒心。

想來,當是這木屋的主人,眼前這個阿婆救了她。

沈付雪忍住心臟處傳來的疼痛,吸了口氣,問道:“敢問阿婆,現下是何時?”

老嫗掰掰手指,“如今是臘月二十一日,距離老身撿到娘子,已有兩日了吧。”

臘月二十一日……

距離爹爹凱旋那日,恰好兩日。

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沈付雪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那日發生的事情。現下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解決她“屍體”不見了這個麻煩。

先前是她被少時的感情蒙了雙眼,如今死過一次,她才幡然醒悟。這一切的一切,皆是有跡可循!怪道他總會說一些“太尉竟是比朕還得雪兒喜歡”“太尉如此厲害,倒真讓朕愈發捨不得放他離開了”這般奇奇怪怪的話。

原是早就不滿爹爹,對爹爹起了殺心了麼。

沈付雪從思緒中回神,當即就要起身。

卻被阿婆攔住。

“哎呦呦,娘子怎這般著急,娘子身上的傷還需得將養些時日才——”

“都搜仔細點兒了!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一處都不得放過!”

正爭執間,屋外忽地響起男人嚴肅的喊叫聲。

兩人對視一眼,沈付雪當即忍痛下了炕,正當她環視屋內有何處可藏身的時候,那阿婆卻忽地把她剛睡過的鋪蓋一卷,而後把木板一掀,“快!這裡安全,娘子快些躲進去。”

官兵已經在敲門了。來不及細想,沈付雪隻得彎下身,順著阿婆所說的,邁進那炕的空隙中去。

木板被迅速蓋上。

光亮消失,眼前陷入一片昏暗。

沈付雪放輕呼吸,側耳去聽外麵的聲音。

許是阿婆的屋子太過簡陋,沈付雪隻聽見一些淩亂的腳步聲,以及不太真切的談話聲,約莫一柱香的時間過後,聲音就漸漸小了下來。

官兵似乎已經搜查完畢。

她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也就是這時她才察覺到,那包紮好的傷口似乎又裂了開來,隱隱有些作痛。

狹隘的空間內,沈付雪有些艱難地探到邊緣,想要藉此緩解一下上身的壓力。

然而她用手撐著,剛一用力,卻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柔軟的,還帶有些許溫度的……

——是人的身體!

沈付雪猛然瞪大雙眼。

“哢噠”一聲,幾乎是在木板被掀起的那一瞬間,沈付雪就整理好了自己臉上的神情。她裝作什麼都冇有發生似的,磕磕絆絆地從裡麵爬起。

“這次,又要多謝阿婆了。”

沈付雪咳了一聲,麵色蒼白朝那老嫗笑了笑。

老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笑:“娘子客氣了,老身也是看娘子麵善,不似壞人,這才冒著生命危險幫娘子瞞下那些官老爺的。”

“所以呀,娘子合該感謝父母給你的這副皮囊纔是——”

話音未落,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

淩厲的掌風破空而下,沈付雪側身躲開的同時,腿部發力,藉著石壁與她拉開距離。

但此番動作免不得又將心上的傷重新撕裂,殷紅的鮮血滲透衣衫,本就失血過多的沈付雪麵色更加蒼白。

“娘子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罷,這般漂亮的臉蛋兒,如若被妾不小心打傷可就糟了呀。”

兩方既已圖窮匕見,那“老嫗”便也不再偽裝,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後,裡麵赫然是一張妙齡女子的臉。

沈付雪不語,徑直朝人再攻過去。

那女子的武功雖好,卻不算上乘。如若是平日裡的沈付雪,定然是不懼她的,可如今,心臟上的傷就是一累贅,使她時時受到掣肘。逐漸落了下風。

如此明顯的弱點,那女子自是不會放過的。眼看她後撤之後,反手就要往她的傷口處砸過來——

“娘子閃開!”

一道尚且稚嫩的男聲忽地從身後響起。沈付雪下意識地彎腰閃避。卻隻聽得“錚——”的一聲,匕首刺入牆壁,沈付雪回過神來,趁那女子不備,一個手刃打在她的後頸。

重物落地的聲音隨之響起。沈付雪踉蹌兩步,拭掉額上沁出的冷汗,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

“娘子…”

少年從炕坑裡爬出來,謹慎地挪到她身邊。“娘子,你怎麼樣?”少年抿抿唇,神色懊惱又惶恐:“方纔,我……”

“方纔你做得很好。”

沈付雪摸索著坐下,示意他去拿底下的繩索:“把她捆起來罷。越緊越好,免得她半道醒來,又是一個麻煩。”

那少年聞言,連忙應下,探身去夠下麵的繩索。

傷口的撕裂感愈發嚴重,沈付雪忍痛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中挑了幾個,開始給自己上藥。

隻是上藥的同時,她還不忘用餘光去掃那正在忙碌的少年,警惕心半分不減。

這少年便是她方纔摸到的溫熱物什,隻是時間緊迫,她又隻是個半吊子醫師,故而隻來得及將少年弄醒,危機便再度降臨。

雖說這少年的準頭不太好,但也的確是因為他那一刀,才讓她鑽了空子,將人給製服。

細細算來,他們也算互不相欠。

正想著,沈付雪的目光又落到地上那名女子的身上。

既是想要她命的人,那麼…成王敗寇,既已輸了,做她的替身,也不算過分吧?

“小郎君。”沈付雪一邊上藥一邊問:“你既是被綁到這裡的,那關於這人,你都知道些什麼?”

少年謹慎地打好繩結,聞言抬起頭,正欲回答,卻在看清沈付雪的動作後又忽地將頭埋下,“她是、是人牙子。”

“人牙子?”

沈付雪:“隻拐了你一個人嗎?”

少年搖頭:“很多。她騙了好多人來這裡,但是其他人都被送去了交易地點,我是最後一個。”

不等沈付雪問,少年想了想,就又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但她每日都會和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碰麵。我有一次聽到,那人似乎是個衙役。再多的……”

“碰麵?”沈付雪忽地打斷少年的話,語氣急促:“每日都會,那今日呢?”

少年聞言一頓,幾乎是瞬間就慘白了臉:“冇、冇有,”說著,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們平常,就是在這個時辰——”

話音未落,沈付雪就抬手製止了他。

幾乎是在她側耳過去的瞬間便已能確認——

外麵……有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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