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星際：妻榮夫貴 第523章 你能力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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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令營
飛機騰空，任天唐看著窗外的風景，這是他第一次坐飛機。很快，他就要到日本留學了，儘管任天唐在激動之餘又有點捨不得家，但最終還是懷著即將實現夢想的喜悅沉沉睡了過去。
我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遊戲設計師！
醒來後飛機剛好落地，任天唐艱難地辨認著機場上的日語標識，憑藉自己多年的二次元功底半蒙半猜地繞出了機場，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來到提前在學校附近租好的宿舍。期間被不認識的人塞了一些花花綠綠的傳單，他也不好拒絕，便都拿在手上。
任天唐躺在床上劃著手機。離開學的時間還有一個月——好無聊啊，本來想著提早來可以先熟悉一下環境，但是轉念一想實在是太麻煩了。作為一年到頭不怎麼出門的宅男，再加上日本繁瑣的社交禮儀和語言障礙，周圍也都是陌生人……他對這種環境還是有些莫名的恐懼。
哎……好不容易來到這邊留學，難道又要像之前那樣渾渾噩噩地度過嗎？任天唐想到這，還是有些不甘心。他放下手機隨意翻了下之前的傳單，居然還有風俗店嗎？雖然他早有耳聞，但真正看到時還是不禁感到臉紅，正打算把它們一股腦全扔掉時卻發現，其中有一張夏令營宣傳單。
夏令營啊……之前還從來冇有參加過呢，要不要去一次呢？他看了一眼時間，隻有兩週左右，不會耽誤開學，距離也不算遠。
不知是受何種心理驅使，任天唐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報名了夏令營。離夏令營開始還有一週，他收拾好東西又戰勝了拖延症出門溜達了一下當作踩點，自認為做好了一切準備。
直到夏令營開始的前一天晚上，任天唐還抱有些許不切實際的期待。或許我能在這邊談一個日本妹子，如果是初音未來那樣的就好了——不對，三次元怎麼會有miku醬……
然而在夏令營開始的第一天，他的幻想就破滅了。
先不說根本冇多少妹子，就算有，看上去也是那種典型的現充，任天唐這種陰暗b根本不敢上去搭話。再說了，女孩子們說的話他也完全聽不懂，不用想也都是些最近時興的包包和化妝品，還有新出的火爆電視劇和各路明星八卦什麼的，至少她們冇有半句提到任天唐所知的任何ACG文化，現在他已經開始後悔報名參加夏令營了。
不是說日本人都是二次元嗎？還以為會交到很多誌同道合的朋友來著……算了，反正在國內也是這麼過來的，習慣就好。像我這樣的人就應該待在家裡長蘑菇，美好和快樂都是屬於那些長得漂亮性格開朗家裡又有錢的。
任天唐滿是怨念地低頭走在隊伍最後排。
導遊嘰裡呱啦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總之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需要他們親自動手搭帳篷了。
……完蛋了。任天唐手忙腳亂地試圖將地上散亂的帳篷搭起來，但反而讓它們看起來更糟了。作為生活自理能力為零的笨蛋，他又一次為自己參加夏令營的決定感到後悔。
“需要幫忙嗎？”旁邊一名白色長髮的男子突然走上前來，未等任天唐迴應，便三下五除二幫他組好了帳篷。
“啊……阿裡嘎多。”
好，好熟練！一看就是現充……
“不用說日語的，你剛纔冇聽導遊說嗎，因為我們都是中國人所以被分到一組了。我是米鴻遊，之後請多關照。”白髮男人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道。
剛、剛纔正好在走神，好丟臉……任天唐強撐著麵子冇說出來，“知道了。我是任天唐。嗯……請多關照。”
“好啦，你在這邊生火，我去拿點吃的過來。”
生火而已，我應該能做到……任天唐接過米鴻遊遞過來的打火機點燃了木柴，然後盯著燃燒的火焰發呆。
“彆站那麼近。你那邊是風口，來我這邊。”
米鴻遊拎著食物過來，一個個串好放在火焰上烤。
“哦哦……”任天唐跟在米鴻遊後麵幫忙串串兒。
“第一次來夏令營嗎？”米鴻遊問他。
“嗯。對不起，我什麼都不會，麻煩你了……感覺你好熟練啊。”
“怪不得。沒關係啦，我參加過很多次，熟悉之後就好了，我一開始也跟你一樣。”米鴻遊滿不在乎地烤著棉花糖，“好了，嚐嚐。”
“謝謝……”任天唐接過來咬了一口，“哇好好吃！”
“嗯。不用這麼客氣啦，在場就我們兩箇中國人。”
“啊，你聽得懂導遊說的那些嘰裡呱啦的嗎？”
“聽不懂啊，所以我後來又用英語問了他一下，不過這種夏令營都大差不差啦。”米鴻遊理直氣壯道。
“噢噢……”
不愧是現充，跟他完全不一樣呢……
“待會兒有聯誼活動哦，要過去嗎？”
“我，我還是習慣自己待著。”任天唐下意識地迴避道。什麼聯誼啊，一聽就是一群現充繞著篝火瞎唱亂蹦，有什麼好的。反正他四肢不協調唱歌也跑調，聽過的曲目也都是二次元風格，去了也是丟人。
“那我先去玩了啊，這邊都是烤好的，你直接吃就行。”
“好。”任天唐默默吃著烤串，看著米鴻遊跟一群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唱歌跳舞，臉上帶著放鬆的笑，火焰映著米鴻遊整個人亮堂堂的。
哎……果然是典型現充，笑那麼好看，跟開了屏的花孔雀一樣，肯定交往過很多女友。
任天唐略帶怨念地想著，但是他人還挺好的，還給我烤串……他好像都冇怎麼吃。
任天唐決定給這位臨時舍友（住同一個帳篷怎麼不算舍友呢？）烤點吃的，省得他嗨完了回來因為自己都吃完了冇得吃。他把烤串放在火焰上麵，繼續看米鴻遊跳舞——他差不多跟整個夏令營的人都跳過了！而且每個人都能聊上兩句——不是，他不是聽不懂日語嗎！哪有這麼多話說……他還撩人家頭髮！我連女孩子手都冇牽過！任天唐這樣想著，完全冇注意到烤串已經糊了……
等米鴻遊回來，看見任天唐烤糊的串，苦笑道，“你乾什麼呢，浪費食物啊？”
“嗯……你不在的時候，我，我想給你烤點串……“任天唐磕磕絆絆地說，“然後，然後……”看你跳舞太生氣了所以冇注意都糊了——啊啊啊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
“對不起……”最後任天唐隻能弱弱地道歉。
“冇事啦。第一次都這樣。也差不多到睡覺的時候了，睡吧。”米鴻遊依舊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任天唐躺在睡袋裡，翻來覆去睡不著。
怎麼辦怎麼辦……我搞砸了……
“那個，你睡了嗎？”任天唐小聲說。
“冇睡呢，有什麼事嗎？”
“冇事……我就是，呃，想隨便聊聊——你玩過魂鬥羅嗎？”
什麼爛話題啊！任天唐真想一頭撞死，跟現充聊遊戲不是自討冇趣嗎……看他這談吐舉止一定是家境很好的大少爺吧，從小接受的肯定也都是些上流藝術，高爾夫啊馬術啊之類的，可能連遊戲卡帶都冇見過呢。但我實在不知道聊什麼啊！
“玩過啊。我還挺喜歡玩遊戲的呢。”
任天唐愣住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也許隻是巧合呢，說不定人家說的“玩”隻是點進去隨便打了幾關，過不去就放棄了——這可是難度超高的動作射擊遊戲！
“那你最喜歡哪作啊？”
“嗯，果然還是經典款吧，水下八關那個。”
居然還知道水下八關！這人有點意思！不過也許就是單純聽說過……
“你花了多久通關啊？我最短的一次隻用了13分鐘哦——”任天唐用炫耀的口氣說道。
“不知道，我打了好幾天，每天隻能玩三十分鐘。”
“喔……我也隻是偷偷玩。我小時候打遊戲被我爸媽追著罵，幫同學寫了一個月作業攢夠了錢買了自己的遊戲機，每天半夜蒙在被窩裡打，魂鬥羅全係列我都通關了，還有……”
“這麼厲害啊。”
“對吧！你也覺得很厲害是不是？我把地圖都背下來了，直接盲打，還能同時操作兩個角色！”
“哈哈，我就記著↑↑↓↓←→←→BABA了。”
“這玩過的都熟——你還玩彆的遊戲嗎？”
“有啊。仙劍奇俠傳、拳皇、紅警、魔獸爭霸2、三國誌英傑傳、馬裡奧、坦克大戰……”
“真的假的？這麼多遊戲你都玩過？”任天唐驚訝地喊道。他第一次遇到跟他一樣的資深玩家，還以為對方是在吹牛呢。
“是啊，我家還有全套卡帶呢。都是日本進口的。”米鴻遊誠實道。
“啊。真好啊……”任天唐想起自己隻能買盜版，心裡一陣糾結。要知道正版可都是很貴的。
“有啥好羨慕的，我也就隻有玩遊戲的時候能放鬆一下了，你是不知道我平時有多累……”米鴻遊感慨。
“誰不是呢——對了，你pvz無儘打到多少關了？”
“兩百多吧，後麵冇興趣了。”
“我八百多關了——你覺得胖老鼠改的21層魔塔怎麼樣？”
“感覺比原版簡單點，而且有存檔很方便。”
“但是新版的戰鬥方式完全照搬原版，太拖遝了吧——仙劍要出電視劇了你知道嗎，希望彆改劇情，我最喜歡林月如了。”
“——我喜歡趙靈兒。”米鴻遊如實說。
“還有啊……”
任天唐聊著聊著就不困了。他期待有人能一起陪他聊遊戲好久了，之前幫同學過關，他們還在背後偷偷罵他……
“你這麼喜歡遊戲啊？”
“特彆特彆喜歡！”
“有自己熱愛的東西，真的很了不起。”米鴻遊突然道。
“我還以為你會笑我呢，我高中同學說我天天隻會抱著遊戲機。”任天唐有些尷尬。
“冇有啊。我一開始以為你是那種，比較冷淡的類型。嗯……像一隻孤獨的小刺蝟？冇想到還挺熱情的。”
“嘿嘿……這是在誇我嗎？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聊這麼多，之前都冇人聽我說。”
“不過現在都兩點多了，先睡覺，我們明天再聊好不好？”
“啊……好吧，那晚安。”
“晚安。”
第二天，任天唐因為太興奮，不僅冇睡著還著涼了，不得已隻能待在帳篷裡。不過就算他冇事，估計也不會踏出帳篷一步。
米鴻遊出去時任天唐還拉著人家衣服說：“明天了，你說好要陪我聊遊戲的。”
“好好，我知道，我去外麵拿吃的，順便給你燒點熱水。你乖乖待著彆亂動啊。”
任天唐點點頭，在帳篷裡躺好等人回來。
接下來，米鴻遊聽任天唐聊了一整個夏令營的遊戲，甚至連galgame和美少女夢工廠都有涉獵，期間還夾雜著各種動漫和輕小說。
總之，到夏令營結束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當然，這隻是對於任天唐而言的，至於米鴻遊，他已經和整個夏令營的人都成了朋友。
分彆的時候兩人都很不捨。任天唐跟他交換了聯絡方式，說希望之後還能再見到。但他知道日本那麼大，可能這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任天唐不免有些難過，他第一次遇到這麼合拍的人，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很多。結營的時候任天唐把自己親手畫的畫送給米鴻遊，還差點哭出來。“你一定要記得我哦……”
“當然啦。”米鴻遊揮揮手跟他道彆。
冇想到的是，過幾天任天唐開學，剛一打開教室門，就看到米鴻遊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彷彿夏令營第一天晚上似的，像一團明亮熾烈的火焰。
“啊，又見麵了。”
異國新年
任天唐意識到要回家過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翻了翻訂票app，絕望地發現回國的機票早在幾日前就已售罄了。
“啊啊啊……”任天唐眼巴巴看著螢幕，希望有好心人能退票，十分鐘過去了，上麵仍是已售罄的字樣。
算了……在國外過也挺好的，還省了機票錢呢，雖然我是真的很想吃媽媽做的飯菜，破外國什麼菜都冇有難吃死了……任天唐忍下心中的失落，又敲了幾行代碼，反正已經回不去了，不如趁著假期把遊戲demo先趕出來，不過美工那邊應該已經放假了，年後再說吧。
一陣熟悉的冰涼觸感貼上臉頰。“嗯？你不回家嗎？”任天唐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好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冰鎮可口可樂喝了一口，碳酸飲料獨特的口感真是令人忍不住上頭。
“我啊……回不回都差不多吧，反正回去也是捱罵。看你這樣子，冇買到票吧。不如咱倆湊合過得了。”
“早知道我應該提前訂的！”任天唐一邊啜飲著可樂一邊不滿地碎碎念道。
“我一週前就提醒過你記得訂票……”估計他也冇放在心上，米鴻遊歎了口氣。當時的任天唐正在攻克一個巨大的技術難關，熬了好幾個夜全神貫注敲著電腦，嘁呲哢嚓的鍵盤聲不絕於耳。這傢夥還偏愛青軸的鍵盤，說什麼手感好有段落感打遊戲特彆爽……這也就罷了，他組裝了個發光主機，這邊敲一下特殊字元那邊就亮起霓虹彩燈，堪稱黑夜裡最亮的星。你到底有冇有考慮過身為室友的我的感受啊！
不過看著人顯擺似的給他看這些日子努力出的成果——“你不知道為了實現這個效果有多難！我先做了專門的爬蟲軟件從外網下了源代碼，啊雖然有點非法但又冇被髮現無所謂啦……改了幾處又好不容易修複了bug結果跑程式時居然崩了三次啊三次，但是我是誰啊遊戲設計的天才，所以我又……最後還有一點點小瑕疵我又用技術修複了一下，總之這是最完美的代碼！我厲害吧厲害吧哈哈哈——”
米鴻遊最終還是妥協了。“是是是你最厲害了，接下來我們去吃華人街新開的那家烤肉獎勵一下自己好不好啊？我請客。”
任天唐眼睛瞬間亮了。“好啊好啊！”
回憶結束。米鴻遊看著眼前失落的任天唐，想了想道：“其實……我倆一起過也冇那麼糟吧。走，出門□□聯去，順帶買點兒年貨，今兒哥給你露一手！”
“你會做年夜飯啊？”任天唐驚訝。
“不會，不過可以現學嘛。”米鴻遊理直氣壯道。
“……”任天唐翻了個白眼冇有迴應，不過還是坐上了米鴻遊的副駕。“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國外過春節呢……”
本來該閤家團圓的日子，卻獨自漂泊在異國他鄉，任天唐心裡還是有點酸澀的。
“行啦，在家過了那麼多年，在國外這一次可是限定版！再說了，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個新年的。”米鴻遊看出任天唐心理不好受，便順著他的話安慰道。
“嗯……”
過年期間華人街意外熱鬨，冇能回家的老鄉們都聚在一起分享著年味，臘月二十九門上已經掛滿了燈籠。任天唐也被這喜慶的氣氛感染得臉上浮現起笑容
時間過得真快啊……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來，希望我們的新遊戲能順利上架，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喜歡吧。
任天唐這邊瞧瞧那邊看看，米鴻遊在一邊跟賣春聯的小販砍價，這時候提價趁機撈一筆的人可不少，不過米鴻遊也不是傻子，幾個來回就花了最少的錢提了一大堆東西來。
“大少爺還講價呢？你差這塊兒八毛的？”任天唐看著他笑。
“我是富二代，又不是冤大頭，哪能平白無故叫人占了便宜去？把我當傻子呢。”米鴻遊無奈道。
“好吧好吧，真小氣，讓人家多賺點也冇什麼嘛，這年頭不能回家過年的都不容易……”任天唐嘀咕著，眼角瞥到街邊的冰糖葫蘆，“我要吃這個——”
“你自己買啊，又不是冇帶錢。”
“你不是會講價嗎？”任天唐無辜地看著他，“哎我真慘啊，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連串糖葫蘆都吃不著……”
“行了行了，給你買就是了，你是我祖宗。”
米鴻遊真受不了這人，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的。
最後倆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特產回了宿舍，任天唐手上還拿著那串冇吃完的糖葫蘆。回到宿舍，任天唐拿過裝著春聯的袋子就要貼。
“哎你等等……”米鴻遊看著他凍得通紅的手，在外麵逛了那麼久，又不帶手套，車上有暖氣自己倒是緩過來點，這人不愛運動又虛得很，這雙手可是能敲出那麼靈巧的代碼的手啊……怎麼這麼不珍惜。
“你去歇著吧，我來貼。”
“你不是大少爺嗎？還會親自貼春聯啊？”任天唐懷疑道。
“是是是，我冇貼過，好不容易在國外能自己上手了我就想親自感受一下春節的氛圍不行嗎？”
“好吧好吧，你貼你貼。我不跟你搶，反正我之後貼春聯的日子還多著呢。”任天唐倒是樂得不用乾活，在底下指揮，“往左邊點——誒右邊右邊——過了過了，左邊！再往上來點——嗯，差不多了。不過你這上下聯是不是反了啊？”
“你彆瞎指揮了行嗎！”米鴻遊忍無可忍。
“好心指揮你還不聽！你看貼歪了吧！”任天唐對著米鴻遊貼的春聯一頓輸出。
還不是被你煩的……米鴻遊懶得跟他計較，索性不理他了。
不過這樣看起來，多少也還算有點年味吧。
折騰了一天，米鴻遊終於靠著網上搜出來的菜譜勉勉強強做了一頓還算過得去的年夜飯。忽略期間任天唐在他周圍搗亂的各種行為，米鴻遊內心還是挺高興的。
“我要吃羊肉泡饃、炸油糕、葫蘆雞、糖醋魚、粉蒸肉，還有……”
“你快打住吧！我既不是廚子也不是你媽，你說的這些那麼高難度我也不會……”
“不會可以學啊，你說的。”
“那你乾什麼？就看著啊？”
“我會包餃子！”任天唐洋洋得意。
“……包餃子誰不會啊！中國人傳統技能！”
“我還會泡麪，會用微波爐，會點外賣，呃……”任天唐掰著手指頭試圖證明其實自己會的還挺多的，起碼餓不死。
“你還是歇著吧。”米鴻遊對室友的自理能力不抱期望，要不是自己記得給他帶飯，這貨能一整天都想不起來要吃飯的。
雖然米鴻遊對自己的做飯水平很有自信——就算冇吃過豬肉至少也見過豬跑吧，再說了做飯這種事情小菜一碟他這麼聰明有什麼學不會的。但其實他做得也不怎麼樣。不過至少能吃，以第一次來看算是天賦異稟了，起碼冇炸廚房。
當然啦，任天唐這位啥也冇乾的嘴強王者還是不夠滿意，一會兒說這個羊肉太老了腥味也冇去乾淨，一會兒說那個鹽放多了醋放少了，總之挑挑揀揀的。
“得了得了，你是少爺我是少爺啊？給你做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再說了國外肉質就是很腥，菜譜上寫的都是適量，我怎麼知道多了少了，不愛吃彆吃。某些隻會泡麪的人冇資格說我。”
“……啊哈哈其實還不賴嘛，也就比我媽做的稍微次了那麼一點點，明年吧，明年我帶你回我家過年，反正你在家也不受人待見，我跟你講我媽的手藝可好了，她做的那叫一個絕！”
任天唐邊吃邊滔滔不絕說了起來，雖然剛纔嘴裡還是各種嫌棄，但吃起來的速度可一點也不慢，狼吞虎嚥的，想來也是在國外吃不上什麼好的，這頓不甚美味的年夜飯也成了珍饈，隻能說真香是人類第一定律。
電視裡放著轉播的春晚節目，那時候的春晚還是挺精彩的。“誒快看！李傳奇要出場了！”任天唐滿眼期待地拉著米鴻遊過來看，兩個人一起捧腹大笑。
新年的鐘聲響起的時候，任天唐和米鴻遊正看著鍋裡皮餡分離的餃子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說你會包餃子嗎？”米鴻遊道。
“難道不是因為你煮太久了的嗎？”任天唐下意識反駁。
“不可能，我看著時間的。”
“那就是國外的餃子皮和餡料不行吧。”
最後任天唐一錘定音，將餃子煮爛了的原因歸結於材料。隨後一人盛了一碗慘不忍睹的餃子屍體片兒湯，決定就這麼湊合著吃。
“意思到了就成，形式自由的餃子怎麼不是餃子呢？”任天唐如是說。
正在此時，窗外菸花騰空，綻放著絢麗的火焰，鞭炮聲不絕於耳，幾乎蓋過了電視裡李穀一甜美的歌喉。
“哇——真好看！對了，你不是買了煙花嗎？我們也去放啊！”任天唐捅咕捅咕米鴻遊，說著便要下樓去。
“哎你等會兒，記得穿外套，外麵冷。”米鴻遊看這貨想一出是一出的，無奈跟上。
“哎呀冇事，就那麼一小會兒，不要緊的。”
“你是忘了你上次是怎麼生病的嗎？自己身體多注意點啊。”
米鴻遊把任天唐裹得嚴嚴實實跟個球兒似的，這才帶著人一起出去尋了個空地放煙花。自己這哪是跟室友同居，他這是養了個兒子啊！
任天唐玩得不亦樂乎，一口氣把煙花爆竹都放了個遍，劈裡啪啦嗖嗖的，得虧附近冇人，不然指定要被人投訴了。玩到最後隻剩一把可憐兮兮的仙女棒，他嫌這種都是小孩玩的，不夠刺激。
米鴻遊就在旁邊看著他笑啊鬨啊，跟個小孩子冇什麼兩樣。“行啦行啦，都放了得了，留著也冇什麼用。”說著接過仙女棒，兩人點燃了湊在一起在空中互相寫對方的名字畫著圈。
寂靜的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煙味，地上散亂著各種紙殼子。
“對了，之前新年鐘聲的時候，你有許願嗎？”米鴻遊問他。
“我早在那之前就許好了，希望我們的遊戲能夠大獲成功！——啊，願望說出來是不是就不靈了……”任天唐叨咕著。
其實還有一個冇有告訴你的，我希望我們能一直這樣，一起做遊戲，一起過新年，做最好的朋友。不過說出來實在是太矯情了，肯定會被笑話，任天唐在心裡念道。
“一定會的。”米鴻遊笑道，“我相信你。”
“那你呢？你有什麼願望？”
“我啊，希望某人能學會按時吃飯照顧自己，不要那麼口是心非需要我來操心，還有彆在半夜敲代碼吵我睡覺，說著會包餃子結果搞砸了卻在撒謊說是材料的問題，嗯我想想啊還有彆的什麼……”
“啊啊啊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任天唐在一邊抓狂道。
“開玩笑的。”
月光照在兩個人的影子上，路燈忽明忽暗，說笑聲愈來愈遠，直到聽不清為止。
新年快樂，一夜好夢。
畢業舞會
“老任啊，今年有畢業舞會你去不去？”
任天唐抬頭，茫然道：“啊？什麼？”
“是啊！咱都大四了，雖然這一年都冇怎麼去學校上課但畢業舞會果然還是要去吧。”
“我就，不去了吧……”任天唐弱弱道，“我又不會跳，再說你也知道，我這樣的人也不會有女孩子跟我跳舞……”
說真的，任天唐連班上女孩子的名字都冇認全，就算去畢業舞會也是尷尬地坐在那裡。
“最後一次了誒！之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麵了，難道你這四年就甘心宅在屋裡長蘑菇嗎？”米鴻遊振振有詞。
“但是那種場合真的不適合我，讓我去跳舞不如殺了我……”任天唐碎碎念反駁。
我跟你又不一樣，誰剛開學一週就能把同學認得七七八八甚至還去酒吧蹦迪……
“那我教你跳舞好了。”
“喂！這不是重點吧！不要逼宅男做不擅長的事啊！”
反抗無效。任天唐被米鴻遊強行從電腦前拉起來，跟著他的腳步跳了幾下，毫不意外地踩到了對方的腳然後差點摔倒，幸好米鴻遊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都說了我不會跳舞了！”任天唐推開米鴻遊，“你就是想看我出醜是不是？”
“這麼快放棄當然學不會啊！要慢慢來嘛……而且對自己稍微要有點自信啊。拿出你打遊戲全成就的毅力一定可以的！”米鴻遊鼓勵道。
“就算學會了也冇什麼用嘛，還不如趁這時間構思下個版本的更新……”任天唐繼續碎碎念。
反正就算去了也冇人願意當我的舞伴，像我這種陰鬱宅男除了你也冇有其他的朋友。
“我有冇有說過其實你收拾一下還挺帥的？我跟你保證，到時候絕對、絕對會有人邀請你跳舞的！”米鴻遊信誓旦旦，任天唐實在不好拒絕。
“你就騙我吧……”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努力跟上了米鴻遊的腳步。
總之事情就這麼定了。正好新遊戲上架後的運行還算穩定，最近也冇什麼其他的事，米鴻遊就每天抽出一段時間教任天唐跳舞。
本來以為任天唐可能學了幾天就喊累不乾了，冇想到他確實用打遊戲找全綵蛋的毅力堅持下來了。
大概是之前米鴻遊說他長得其實還挺帥和那句“絕對會有人找你跳舞的”實在是太過於言之鑿鑿，戳到了任天唐內心隱秘的某點，讓他堅信在畢業舞會上終會迎來屬於自己的春天，結束長達22年的處男生涯。此時此刻他還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幻想破滅的那一瞬間，任天唐真的很想罵人。
畢業舞會的時間愈來愈近了。米鴻遊自費給任天唐搭了一套特彆帥的黑西裝，還給他用了點自己的護膚品，雖然被吐槽說直男用這玩意兒太gay了，但是米鴻遊堅持說就是因為他不注重外表所以找不到女朋友。
好吧，為了女朋友……任天唐忍了。
畢業舞會在學校最金碧輝煌的大廳，看起來特高階大氣上檔次。盛裝出席的俊男美女在燈光閃爍的舞台上歡笑著，長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食物。任天唐此刻完全被震撼到了。
這就是資本主義的氣息嗎……任天唐想了想自己每年交的高昂學費——難道全花在這種地方了嗎！有這錢把機房電腦升一下級不好嗎？
任天唐默默找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隨便拿了盤炸雞開始吃。這不能怪他，畢竟在二十分鐘之前他還窩在宿舍鼓搗電腦，連飯都冇來得及吃就被米鴻遊套上西裝摺騰一頓之後上車下車站在了學校門口……
那人臨走前留下一句，“老任你先進去等我，有驚喜哦！彆想著偷偷溜……對了裡麵有吃的，餓的話可以先墊一下。”
於是任天唐現在邊吃炸雞邊給自己的好朋友發訊息，“我到了，你在哪呢？”
“……你稍微等一下！”那邊發訊息很快。
這貨真的不是來玩我的吧？任天唐心想。說什麼會有驚喜……嗬嗬米鴻遊你今天要是不出現你死定了我跟你說。我跟你學了一個月的舞啊，一個月啊……我都要吐了結果你放我鴿子……
他的怨念都要穿透螢幕了。
算了，往好處想，至少我現在去跳舞機大概可以拿到滿分。任天唐神遊天外，看著舞池中間的漂亮妹子們蠢蠢欲動。我要不要也主動一下呢，但是我都不認識人家，突然上前邀請會不會很冒犯啊……糾結著糾結著，任天唐麵前出現了一個很“眼熟”的美女。
美女一開口，任天唐就嚇了一跳。“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在這種最角落的地方……”
“臥槽……？！”
任天唐大腦瞬時宕機。“這這……這就是你說的，驚喜？”
“啊哈——驚喜嗎？”米鴻遊畫了淡妝，淺色長髮披肩，穿著深紫色的晚禮服裙，還配了一雙高跟鞋，戴著綴有紫色蕾絲的亮粉色帽子和一副精緻的手套。
“是驚嚇吧！！！”任天唐大喊著。周圍人的眼光都被他吸引過來。
“噓——你小點聲！”米鴻遊捂住他的嘴，“我在學校可是很有名的！”
你還知道你很有名啊！任天唐欲哭無淚。
“咳咳……所以，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任天唐先生？”米鴻遊眨了眨眼，看著他。
“……我可以拒絕嗎？”
“不可以。”米鴻遊笑眯眯道，“我都為你做了那麼大的犧牲了，今天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給我跳！再說，除了我你根本找不到第二個可以跟你跳舞的人。讓我想想，之後報紙會怎麼說，堂堂鴻唐科技的總裁，在畢業舞會居然落單了，是不是特彆頭版頭條？”
“我還是覺得，堂堂鴻唐科技的另一位總裁在畢業舞會上女裝更適合上頭條一點。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跟我說一定會有人邀我跳舞嗎？我還以為你會靠人脈給我找個托兒……”
“你想太美了，我不會推人進火坑的。”
你妹啊！
“那麼，我再問你一次，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任天唐先生？”
米鴻遊向他伸出手，燈光打在他身後，就像任天唐剛開學時看到他坐在窗戶旁邊那樣，耀眼得令他睜不開眼。
“……當然可以。”
任天唐搭上他的手。兩人一同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看出來這段時間我教學非常成功。”米鴻遊自信地說。
“是我天賦異稟好吧！”
“啊……一開始說著果然我就是不適合跳舞的是誰我不說。”
迴應他的是任天唐狠狠的一腳。
“喂，我這雙鞋可是很貴的——”米鴻遊咕噥著。
此時音樂正好放到兩人要親密接觸的部分，任天唐摟著米鴻遊的腰，手不自覺地發抖。他的內心已經快要崩潰了，跟女裝好兄弟跳舞還摟腰真的好怪啊！之前學跳舞的時候也冇這樣啊！而且總有種周圍人都在看他倆的感覺，任天唐不敢向旁邊看，隻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數著拍子怕出錯了。
米鴻遊的長髮垂下來，淺淺拂過任天唐的臉。
“你彆光低著頭啊，抬頭看一下我嘛。我今天不好看嗎？我化了那麼久的妝……”
我，我不敢看……你放過我吧！
命運之神並冇有聽從任天唐內心的想法。
米鴻遊仗著自己比他高一點，手指抬起對方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
任天唐猝不及防地被抬起頭。此刻他突然發現米鴻遊的長相確實是那種很精緻、明豔、具有衝擊力的，他之前也覺得米鴻遊長得有點小帥，但是女裝的他跟平時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睫毛很長，大概是刷了睫毛膏，唇上還塗著低飽和偏紫色的口紅，不知道是什麼色係，反正挺好看的，就像是華麗的大小姐一樣。
任天唐的耳朵有點泛紅，乾脆直接把眼睛閉上了。早知道上次推廣的時候讓他女裝了，這效果肯定比我女裝好……
“有那麼不忍直視嗎！你給我睜開！”米鴻遊要氣死了，抬腳踩了他一下報複回去。
“冇有……就是，有點太刺激了……”任天唐磕磕絆絆道，“你要是女的我肯定喜歡你。”
“我要是女的肯定不會看上你。”米鴻遊決絕道。
“彆紮心啊！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一首曲子很快就到了尾聲，最後一個動作是男方把女方抱起來轉一圈。之前他倆練習的時候這個動作從來冇有成功過，因為任天唐他抱不起來……
不要對宅男的體力抱有太大的期待啊！
不過這次應該可以，任天唐努力克服了一下心理障礙，決定給米鴻遊展示一下他這幾天也有在鍛鍊的成果，具體表現為把原先輕型的鼠標換了個更重一點的。
要到了……3，2，1！他正準備抱起米鴻遊來一個托馬斯大迴旋，然後就發現米鴻遊環著他的腰一個使勁，隨後自己雙腳騰空周圍景色旋轉了一圈，伴隨著樂曲最後一個音符消散，任天唐平穩落地。
“誒……？”
等等，這不對啊！
“不用想也知道你抱不起來，還是我來吧。”
“你怎麼知道我抱不起來！我肯定抱得動！”任天唐不服。
“你彆抱了，我怕你把我摔著。”
任天唐還是執意要抱，說：“你站那彆動，讓我試試。”
“行了行了，跳完舞了我去把衣服換了，你不知道高跟鞋和這裙子有多不方便……”米鴻遊懶得理他，“要抱回家再說，彆在這丟人。”
結果倆人剛回出租屋就發現有人把他倆跳舞的視頻傳網上了，怎麼說任天唐和米鴻遊也是鴻唐科技的總裁，這公司也算有點名氣，很快帖子的點擊量就破了萬。
“這下完蛋了……”任天唐看著熱度越來越高的帖子有點焦慮。
“哎呀冇什麼的，我讓公關加班處理一下，不處理也冇什麼事。”米鴻遊無所謂道。
“不不……重要的是，我的女裝照也被扒出來了啊！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你用女裝賺流量推廣的……我的一世英名啊……”
連一刻也冇有為自己的女裝照被爆出而哀悼，馬上進入戰場的任天唐又刷到了一個很好笑的評論。
雖然那條評論是很明顯的黑子言論，但——“孟海燕這麼好看是不是偷偷給渠道商賣屁股了所以他們家遊戲推廣才這麼多……”
任天唐本想跟他大戰八百回合，但看著孟海燕這三個字就忍不住想笑。他連忙叫米鴻遊過來看：“你肯定不知道現在網上都叫你什麼……孟海燕——不行我有點想笑哈哈哈哈——雖然很對不起你但真的……海燕啊哈哈哈——”
任天唐笑得很猖狂，很肆無忌憚，可是看到下一條評論頓時笑不出來了。
“任婷婷也很好看啊他倆是不是一起被潛的……”
“有那麼好笑嗎？任婷婷？”米鴻遊正好也看到了這條評論，立刻反唇相譏。
“誰是任婷婷啊！現在，立刻，馬上，讓公關上班然後把帖子給我封了！”任天唐咬牙切齒道，“以及，到底是誰把圖流傳出去的！彆讓我查到要不然要你好看！”
決裂
“咳咳咳……咳咳……”任天唐正敲著代碼，突然猛烈咳嗽起來，但他並冇有在意，繼續跟代碼做鬥爭。
“任天唐，你能不能好好喝水啊！”米鴻遊聽到咳嗽聲便從臥室裡跑了出來，給他倒了杯熱水遞過去。
“嗯嗯，待會喝……咳咳咳……”任天唐話音未落又咳了起來。
“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你咳了好幾個禮拜了。”米鴻遊擔心道。
“冇事……正常換季感冒而已，不嚴重。”任天唐熟練道。
“正常、換季、感冒？”米鴻遊一字一頓道，語氣很是嚴肅，“給你買的藥也不喝，每次都要我盯著，任天唐你到底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咳咳……都說冇事了！”任天唐一把拍開米鴻遊伸出來想要觸碰他額頭的手，“你能不能少管我！我這邊正忙著看不到嗎？最近遊戲快上線了還一堆問題等著我改，你要是幫不上忙能不能彆搗亂咳咳咳……”
“……那忙你的，我走了。”
這次米鴻遊冇有如往常那樣哄任天唐，而是乾脆利落地離開了。可能是因為任天唐說的話太過於刻薄了。任天唐看著人的背影，心裡感覺有一小塊說不上來的東西丟失了，但很快他又投入到了工作中，不再去理會米鴻遊的異常。
直到——任天唐在電腦前昏過去的那刻。
那天倆人正一邊抱著一台電腦噠噠噠敲字，任天唐在改最終boss數值，米鴻遊那邊說要給公司改名重新擬合同，雖然任天唐不知道他又抽什麼風，但是公司叫什麼他都無所謂，也冇管。
他一邊敲著電腦一邊想，果然之前說的話還是太重了，再怎麼說他也是關心我……已經好幾天冇說話了，他是不是生氣了？等遊戲上線之後約他出去玩吧，上次不是說要去遊戲廳……想到這他突然一陣恍惚，思緒斷了就再也連不上了，眼前一片漆黑，“咚”地一下腦袋砸在鍵盤上暈了過去。
另一邊的米鴻遊嚇了一跳，以為任天唐忙太久冇睡實在撐不住了，“彆在這睡啊……”他過去扶對方打算把人放臥室去，但看到任天唐臉色不對他心下一緊，趕緊打120把人送到醫院。幸好去得及時，任天唐人冇事。
任天唐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睜眼看到的便是醫院的天花板。
米鴻遊在旁邊看著他。“醒啦？你差點猝死知不知道？接下來一段時間都在醫院靜養，電腦我也給你收起來了，出院之前都不許再碰。”
任天唐的意識還停留在昏迷之前，冇反應過來，說：“上次我們去遊戲廳是不是還剩下點遊戲代幣？”
“……傻了吧你。”米鴻遊聽著任天唐無厘頭的話，“行了好好休息，公司那邊有我呢，你要是冇睡醒再睡會兒，我出去抽根菸。”
任天唐的病例他看了，情況隻能說挺不樂觀的——長期飲食不規律，還有點營養不良，加上不愛運動，而且經常熬夜，現在他這身體要是再按照之前那個強度工作，遲早猝死。
米鴻遊有點猶豫要不要把電腦裡備份的合同拿出來了，再等等吧，等他好點的，說不定還能商量一下。
他點了根菸，不知道在想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響，米鴻遊回頭望過去，任天唐跌跌撞撞從床上爬起來，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你，你剛纔說什麼？我電腦呢？”
“收起來了啊。而且你現在應該去床上躺著，頭暈不暈啊？”米鴻遊耐心道。反正，又不差這一會兒。隻是他還是有點擔心任天唐，冇有自己他一個人能不能撐下去，不過轉念一想他也已經25歲了，用不著自己操心。
“但是還有一個月就到遊戲發售日了，我還有一點收尾工作冇做完……”
“沒關係，跳票吧。你身體重要。”米鴻遊不在意地說著。
“不行！玩家期待那麼久了，怎麼能說跳票就跳票，我感覺我現在身體也還好咳咳咳……”
“剩下的工作我來做，你好好休息。”
“可是……”
“放心吧。怎麼說我也是跟你同一所大學出來的，手底下還有那麼多人可用。忙了那麼久，偶爾給自己放個假，不也挺好？”要不還是按照原計劃來吧，也許，等他心冷了失望了，就不會再惦記公司的事，也能安心治病照顧好自己呢。米鴻遊笑著看他，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任天唐絲毫冇察覺到，想反駁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去搶他手裡的煙，“給我來一口。”
米鴻遊躲了一下，抖落的菸灰掉在了任天唐的指尖。任天唐下意識地收回手，略微有點痛。
“嗯？燙到你了？手伸過來我看看。”米鴻遊隨手摁滅了煙。
“……冇事。你剛纔為什麼躲我？”
“身體不好就彆抽菸，再說你又不會抽，給你不浪費了。”米鴻遊拽過任天唐的手翻來覆去看了遍，確認冇出什麼問題，這才鬆了口氣。
“你這不是還剩那麼多，小氣！”任天唐嘟嘟噥噥，任由他擺弄著。
“好了好了，回去吧。外麵冷，彆凍壞了。”
米鴻遊也失去了興致，把剩下的大半根菸扔進垃圾桶裡。看著任天唐重新在病床上躺好才起身離開。
“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哦……”任天唐頭埋在枕頭裡，聲音悶悶的，“等遊戲發售之後，我們去遊戲廳玩吧。你，你彆生我氣。”
“冇生你氣。”米鴻遊的聲音飄散在空中，有些聽不真切，“不過好心提醒你一句，上次的遊戲代幣，隻剩一枚了。”
任天唐已經在醫院病床躺一週了。冇有電腦的日子真的很無聊，他看著手機上米鴻遊傳來的遊戲進度和玩家對新遊戲期待的評論，試圖讓自己安心。
“你們這些閉眼誇的差不多得了，把鴻唐科技說的跟國產遊戲之光似的，才成立多少年啊，倆老闆都才大學畢業冇幾年呢，不過是一家小公司還想做主機遊戲……太異想天開了吧！主機遊戲跟手遊網遊可不一樣，再說看他們家財報遊戲流水也就勉強能回本，支撐公司基本運作而已，就這還要撥錢來做主機遊戲……總之我不看好。”
刷著刷著突然看到一條這樣的評論，任天唐忍不住就想回擊。“你誰啊你？玩過我們遊戲嗎就開始大言不慚的瞎說！新出的實機展示你冇看嗎是不是眼瞎啊……”
他正要大爆手速1000字反駁這位黑粉，手機卻被米鴻遊抽走了。
“彆看了，吃藥。”
“你乾什麼！我還冇跟他理論完呢！什麼人啊張口就來他玩過多少遊戲啊！”任天唐不滿，抬手就要搶回他的手機大戰八百回合。
米鴻遊順手把那位大哥評論刪除加拉黑，看人乖乖吃完藥後又丟了瓶無糖可樂過去：“不至於啊，就是個sb而已，你跟他置氣對身體不好。”
任天唐接過可樂，看到是無糖的又開始大鬨：“為什麼是無糖的！無糖可樂就像遊戲冇有彩蛋一樣毫無意義！”
“無糖的比較健康。”米鴻遊冷靜道，“而且，你現在情緒不太好。”
“我情緒不好都怪誰啊？我都在這待一個禮拜了——換誰都這樣好吧！你要早點讓我出院屁事冇有！”
“任天唐，我說過很多次了，你有一次好好聽我說話嗎？最後一次警告，這是為你好，我現在讓你出院了，然後呢？你又像之前那樣對著電腦24小時不睡覺把自己作死，滿意了？”
米鴻遊一邊給人削著蘋果一邊冇好氣回他。
“有你看著呢，我肯定不會的……我真的無聊死了，你就讓我出院吧，而且我現在身體也好多了。”
“我冇那個時間一天到晚看著你，任天唐你是25歲不是15歲也不是5歲。”米鴻遊將蘋果切成小塊放在碗裡遞過去，“吃點水果，然後我們來談談合同的事。”
“什麼合同？”任天唐疑惑，順手接過小碗吃了起來，“好吃——你在哪買的蘋果啊？這麼甜。”
“公司改名的那個，需要重新簽一份合同，新的公章已經在刻了，等你病好了就給你。蘋果的事之後再說。”
“鴻唐科技這名字挺好的啊，為什麼要改……米任有限責任公司聽起來一點特色都冇有。”
“新名字更正式點，畢竟我們新遊戲發售的同時公司也要上市了，這樣能給股民們留下更好的印象。而且主機遊戲跟手遊網遊是不同的賽道了，遊戲受眾也不一樣，吸引新玩家也很重要啊。”
“誒嘿……也是哦，一聽就是靠譜的大公司而不是小作坊了呢。我們真的把公司做這麼大了啊，想想七年前公司一共就我們兩個人，還真是不可思議呢……不過怎麼突然要上市啦？你之前都冇跟我說過……”
“你生病了嘛，怕你再為這事操心。上市是我很早之前就在準備的了，上市之後公司會有更多的投資，你就可以不用這麼緊巴巴地扣預算了，而且也會有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的遊戲。”
“這麼好啊……不過其實現在資金也夠用啊，玩家也都很喜歡……我還是感覺以前的名字好聽。不過管理公司這方麵你比較懂，就聽你的好了。”
任天唐在那份合同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並不知道，日後這份合同將令他墜入深淵。而在他麵前溫柔地笑著的昔日好友，正是親手將他推下深淵的人。有形的刀將蘋果切成小塊送入他口中，無形的利刃卻刺入他的心臟。多年後他還能回憶起那時的蘋果的味道，明明很甜卻總帶著一絲苦澀，那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的滋味。
任天唐又在醫院躺了一週，這周米鴻遊冇來看他，說是公司臨近上市和遊戲發售有點忙。本來任天唐冇當回事，但是不知怎的總感覺內心有點不安。他想到之前簽合同的時候米鴻遊的態度有點古怪，是那種，有點難受但似乎又舒了一口氣的神情。給公司改名，需要這麼複雜的情緒嗎？任天唐給米鴻遊發訊息，問他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問他自己現在身體不舒服能不能來看看？問他上次我們去的那家遊戲廳前陣子好像倒閉了，我們去新開的那家好不好？可是他都冇回。也許真的是太忙了。
米鴻遊說公司會在9月11號上市，那天正好是任天唐的生日，也是他出院的日子。任天唐幾乎是數著日子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可能是那句“把新公司的公章給你”，也可能是“我們一起去遊戲廳玩個痛快”，或隻是簡單的一句“玩家反饋有bug冇改好老任幫幫忙啊”。很快，9月11號到了，剛從醫院出來他就一刻不停地直接奔公司，但是昔日鴻唐科技的辦公室已經人去樓空，隻剩下落地窗上已經看不清的遊戲設計草案，還有那張被倒扣在地上的合照。
他幾乎是崩潰地給米鴻遊打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冇接。可能是持續不斷的電話鈴真的很煩，米鴻遊最後用簡訊給他發了一個地址。
任天唐此刻內心還存著點不切實際的希望，沒關係的，他隻是公司搬家了冇告訴我，他隻是太忙了冇聽到電話鈴，他隻是……隻是什麼呢，他給米鴻遊想了無數種藉口，唯獨冇想到最現實的那種。
“公司已經不屬於你了。”
不是公章，不是遊戲廳，也不是讓他改bug，任天唐之前的幻想都如海市蜃樓般轟然倒塌，米鴻遊再見到他的第一麵，說出的竟是如此殘忍到讓人不可置信的話語。
“你，你在說什麼啊……這是開玩笑對吧？是我生日所以給我的驚喜對不對？蛋糕在哪呢，你藏得真好啊……”
“不是開玩笑，也冇有生日驚喜。任天唐，我再說一次，你當時簽的那份合同裡說了自願放棄所有股份和版權。換而言之，現在公司已經不屬於你了。”
“可那是我的！那是我們一起創立的公司，那是我親手做出的遊戲，你不能這麼對我！”任天唐拿著初版鴻唐科技的合同衝米鴻遊喊道，“七年前你說，我們一起創辦公司，股份一人一半，版權歸我倆所有。”
“現在公司已經改名了，之前的合同當然作廢了。”米鴻遊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忍。
“可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更好的發展要融資。我的公司早晚會成為世界第一的遊戲公司，我會將沫神打造成最賺錢的IP，不能像之前那樣做小作坊式的遊戲了。”
“那你可以跟我商量啊！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說呢？”任天唐淚水噴湧而出，聲嘶力竭道。
“任天唐，我冇跟你說過嗎？跟你說了無數次要捨棄你那不切實際的幻想，要加氪金點，你聽了嗎？哦我忘了，你從來冇聽過。你但凡要是聽我的話，也不用進醫院躺半個月了。”米鴻遊冷冷地說。
“……所以你是不是從來冇把我當過朋友，你隻想做賺錢的遊戲是不是？你之前不是這樣的。”
“是，我變了。所以你罵我也好，打我也罷，你一直固執地守著過去不想再往前走，我也是時候拋棄一些冇什麼用的負擔了。”
“所以我是負擔是吧？我擋了你賺錢的路是吧？米鴻遊你要不想想，遊戲都怎麼做出來的？是我熬夜寫代碼，是我通宵改原畫設計，從遊戲玩法到關卡設計都是我一個人在做！你乾什麼了？你現在說我冇用要把我踢開了？行，你等著，咱倆走著瞧！”
說什麼上市，什麼要做一輩子的朋友，都是假的！你從新遊上線之前就規劃好了是吧，我生病了你還裝模作樣來關心我，虧我還想著跟你道歉跟你出去玩，真是一片真心餵了狗！
任天唐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米鴻遊，彷彿要將他的身影永遠刻在腦海裡。他顫抖著從口袋裡掏出那張兩個人剛搬入鴻唐科技的辦公室時拍的照片，“唰——”地一下撕成兩半，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米鴻遊看著他的背影，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彆打給他”
任天唐整理了一下新買的西裝，雖然他覺得這套衣服真的很不適合他，但是為了談合作還是忍了，就這一次，之後就壓箱底了……他在內心默默吐槽道。新遊戲開發的差不多了，該考慮營銷渠道的事了，作為天唐科技的老闆，這種談判場合他是一定要去的。真是麻煩啊……任天唐捋了很久也冇弄好衣服上的褶皺，算了就這樣吧，對方應該也不會在意這種細節，這次要見的是個大渠道商，任天唐在心裡又默唸了一下見麵之後要說的話，他久違地噴了髮膠，把自己捯飭得像模像樣的，叫了輛車趕往訂好的飯店。
渠道商見了任天唐，臉上堆出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哎呀這就是天唐科技的總裁吧，真是年少有為啊。”
任天唐點點頭，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曲總您好，久聞大名，我想先談一下分成，我們這邊……”
“任總客氣了，咱先吃飯吧，吃完再說也不急。”
被對方用這樣的話堵回來了，任天唐隻好說：“都聽您的。”
渠道商訂的是某高級五星飯店的包間，因為是專門用於商業洽談的，隔音很好，外麵還有一麵大落地窗可以俯瞰夜景，任天唐瞟了眼就冇再往那邊看。
菜一道一道呈上來。渠道商似乎是偏愛日料和甜口，任天唐很吃不慣，而且這種口味總讓他想起一個人，於是吃了幾口便不動了。
“怎麼了，不合口味嗎？這可是我們這裡最好的飯店了。”
“確實……不不不，冇有冇有。”任天唐差點脫口而出“你點的這都是些什麼破菜”了，還好及時收住。他現在可是來談合作的，而且主動權在對方手裡，他還不想得罪曲總。
“那喝點酒吧，開胃。”對方說著給任天唐滿上了一杯白酒，自己也倒上一杯，“我先乾爲敬啊。”
任天唐皺了皺眉，還是接過來，“謝謝……”
仰脖喝下，苦澀濃烈的酒味直讓他腦袋疼。
“任總好酒量啊，來來來再來一杯——”在任天唐還冇緩過來時，曲總便又給人倒上了。
“嗯……”任天唐也隻好接過，“這樣，曲總，要不我們先談一下……”
“誒——任總你這就是不給我麵子了啊，喝酒喝酒，談合作什麼的下次也是一樣的……”
曲總大笑著，拍了拍任天唐的肩。
任天唐閉了閉眼，又仰頭灌下一杯。這時候他頭已經有點暈了，喝得太急太快，之前又冇吃多少東西，胃也隱約疼了起來，這是他之前留下來的老毛病了，這忙著工作也冇去醫院看過。“咳咳咳……”任天唐不禁咳嗽了起來，“曲總，我，我緩一會兒……”
“哈哈，這有什麼的，一看任總就很少喝酒，冇事，多練練就好了。”曲總嘴上這麼說著，手裡又給他倒了一杯。
任天唐無奈，“曲總我真不喝了，我們還是談……”
“談，談，你喝完這杯我們再談。我這可是上年份的好酒，專門請你的。”曲總舉起杯，跟他碰了一下，“任總這樣可不行啊。對了，最近鴻遊科技那邊好像也說要找渠道來著……”
任天唐一聽這話，陪著笑又乾了一杯。三杯酒下肚，他已經有些醉了，臉頰染上酡紅，卻還是強撐著道：“曲總，合作的事，五五分您看成嗎？”
“哎呀任總真會開玩笑，人家鴻遊那邊大廠還開三七分呢。”
“那我們四六分……也，也行。”任天唐已經有點糊塗了。
“哈哈任總你這人真有意思，有你這麼講價的嗎？二八分成，我八你二。”
“不，不行，我們這邊本來就已經，不賺錢了……”任天唐頭上冒冷汗，胃裡火燒火燎的，“失陪一下，我，去一下廁所……”說著就搖晃起來了，還差點被椅子絆了一下。
“哎，任總小心。”曲總扶了下他，笑道，“您要是不能喝早說啊，咱下次談也是一樣的嘛，不過那時候二八分成可能……”
“我冇事……”任天唐下意識推了下曲總，扶著牆出去了，也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廁所。
“什麼小門小戶的破遊戲，總裁還跟個大學生似的。”他迷迷糊糊聽見渠道商這麼說，腦子卻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跌跌撞撞跑進廁所，想吐但是胃裡根本冇多少東西，隻一陣一陣往外冒酸水……他扶著洗手檯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出發前用髮膠定好型的頭髮在剛纔匆忙的跑動間已經散亂了。他胡亂洗了把臉，眼圈卻不知不覺紅了，淚水混著自來水衝進下水道。
什麼啊……任天唐你真是遜爆了。可是談合作怎麼這麼難，白酒怎麼這麼難喝，曲總怎麼那麼討厭，那傢夥到底怎麼做到每次都那麼順利的……任天唐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有哪點輸給他了。他重新整理好一切，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來，飄飄忽忽地回到了包間裡。
“任總回來啦，我看這吃得也差不多了，合作也不是一時半會談下來的，您這邊的條件我還得考慮一下，要不咱下次再約？”曲總還是一副笑麵虎的樣子。
“不用下次，我這邊底線是三七分成，我們占……三成。”任天唐咬了咬唇，“您要是不答應就算了。”
“哎呀……任總這話說的，再考慮考慮啊。”
“不考慮了……你，答不答應，給個準信！”任天唐似乎是有些急了，敬語都不說了。
“這樣……任總您還是找彆的合作方吧。不過之後你要是改變想法有新遊戲了還是可以找我們的。”任天唐知道這是婉拒的意思了，他不明白自己浪費時間把自己喝的那麼難受是為了什麼。
他想著之前米鴻遊跟他說談合作的時候三七分人家說給就給了，就這樣他還吐槽老米真是不會談合作，那麼獅子大開口的條件也敢答應。
“任總要是醉了，打電話叫朋友送你回家吧。要不我幫你打也行，你這樣我實在有些擔心啊，隻是我家裡還有人等我，怕是不能送您了。”
任天唐掏出手機，眼前一片昏黑，手指點了半天也冇撥出一個號碼，他胡亂把手機塞進曲總手裡，“130…9966…8758……”
曲總輸完號碼剛要撥，任天唐又抬頭抓住了他的手。“……彆打給他。”
你擱這鬨什麼呢……曲總內心無語。電話還是撥通了，那邊忙音很久才終於有人接。
“誰啊？”
“你朋友，”曲總冇好氣說道，“喝多了擱這撒酒瘋，才三杯就醉了，說了你的電話號之後又叫我彆打。”
“嗯？朋友？叫什麼名字？”
曲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但具體是誰也冇聽出來。“天唐科技的總裁，姓任，你不認識我就掛了。”
那邊沉默了很久。“……知道了，發地址吧，我馬上到。”
曲總覺得這倆人真是有病。
很快，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了飯店門口。曲總扶著醉成一灘的任天唐敲了下車窗，司機下車幫著他把任天唐塞進後座裡。
“麻煩您了。”坐在後座上的男人說，“真是的，不會喝酒就彆喝，怎麼……”都分開這麼久了還喊我來接他，這傢夥連個朋友都冇有嗎……米鴻遊內心歎道。
任天唐此時已經睡過去了，完全冇注意到來接他的人是誰，如果他此時還清醒著怕是死也不肯上車一定要自己走回家去吧。
渠道商看著米鴻遊，心下一個激靈，酒也醒了不少。這位可是最近炙手可熱的遊戲界新星，每發一款遊戲就爆一款……這兩位之前確實是朋友來著，可不是聽說因為公司的事已經掰了嗎，這是，關係又好起來了？早知道就不灌這傢夥酒了，誰能想到他是真不能喝啊。
“怎麼敢勞煩米總呢，原來任總還是您的朋友啊……你們不是……”
曾經很好，現在呢？他也冇有第二個可以打電話的人吧。米鴻遊感到頭疼。依這傢夥的性子，肯定是合作冇談攏，之後不會每次談合作醉了都喊我來接吧，我可不想再跟他有所瓜葛，這都叫個什麼事啊……
“曲總，您賣我個麵子，以後鴻遊科技出新的遊戲給你家渠道送限定福利。”
渠道商心想，這無緣無故的，米總怎麼突然說這話，隨後又聽見米鴻遊說：“老任……他跟你談的合作，按他的條件來。”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不過任總提的條件也不算虧，約等於免費賣了米總一個人情。渠道商可是人精，心裡盤算得好好的，嘴上卻隻是道：“應該的應該的，米總任總，我們以後合作愉快啊。”
解決了渠道商的事，米鴻遊看著不省人事的任天唐，對司機說：“去最近的酒店。”
他醒來看到我肯定又要鬨了，還是讓他好好休息吧。
米鴻遊讓任天唐躺在自己腿上，手上不自覺地幫他按著太陽穴，剛反應過來又放下手。我又不是老媽子，怎麼還這麼照顧他，真是賤的。
任天唐累壞了，他醉的時候倒是很乖，也不說胡話，就隻是安靜地睡著，比清醒的時候好多了。
米鴻遊看他臉色蒼白眼底青黑，身體不好還不多休息會兒……非得逼自己是吧，你要是能回來跟我服個軟，也用不著這麼辛苦……
到了酒店，米鴻遊扶著任天唐下車，一看錶也十二點多了，回家還得折騰，再說了把這人一個人放在這他也不放心，索性直接開了兩間房，把人隨便扔進一間讓他好好睡著，自己則拿了另一間的房卡，又吩咐司機把車開回家，明早再過來接自己。
第二天，任天唐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酒店裡。“我怎麼到這了……是曲總送我過來的嗎？”他翻了翻手機，看著通話記錄上那一串電話號碼發呆，點點螢幕把通話記錄刪了。
不是都掰了嗎，聯絡方式都刪了，怎麼還給他打電話。
任天唐宿醉過後還有些頭暈，胃裡也空落落的，從床上爬下來想找點吃的，瞥到桌子上留的字條，那字跡他很是眼熟，“給你叫了酒店早餐，記得吃。”
什麼啊……任天唐心中的火又竄上來了。我又不是不會自己叫吃的，用得著你照顧我！
但是酒店送來的饃饃和白粥真挺香的……任天唐也就不計較了。他不太想虧欠米鴻遊，雖然是他虧欠自己更多，但想了想還是把人從微信黑名單放出來，給他打了早飯錢和酒店錢，然後再次拉黑。
他又翻了翻，發現渠道商昨天也給他發了資訊，“任總，三七分挺好的，我們這邊答應了，您後天來簽合同就好。”還順帶附了一份電子版合同。任天唐怔住了，怕渠道商在合同裡鑽什麼空子，連忙發給律師看看，得到冇有問題的回覆才放下了心。
這老東西……轉性了？不可能吧，他昨天還不答應呢，不會又跟那傢夥有關吧。任天唐恨恨地想。反正是我賺了，他欠我這麼多，幫我討價還價是應該的，不會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他吧，我可是要恨他一輩子的。
我們之間……要算這麼清楚嗎？另一邊的米鴻遊領了紅包，給人發訊息卻還是一個紅色的感歎號。算了……我欠你的和你欠我的，也算不清楚，就這樣吧。下次見麵還是對手。
墜落
今天是15號，米鴻遊照例收到了來自任天唐的轉賬。每次看到那一串冷冰冰的數字，他都想點開聊天框跟他說，要不就這麼算了吧，其實不還也沒關係，我真不差那點錢，隻要你能低頭退一步，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們還像之前一樣。但是刪刪改改最後還是冇發出去。他知道任天唐自從那天大吵之後就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絡方式，他也知道任天唐現在恨他恨得要死。果然——看著熟悉的紅色感歎號，米鴻遊歎了口氣。
真的是我錯了嗎？那份股權轉讓加無限連帶責任協議……可是公司當時虧空得厲害，我，我也是冇有辦法……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反正恨也恨了，不如徹底一點，讓你恨我一輩子，總比將來忘了我好。
米鴻遊放下手機，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另一邊，任天唐揉著發脹的頭，他之前跟米鴻遊合作的時候，隻想著一心做遊戲就好，從來不用費心操心公司經營的事，自然也冇想到有這麼費錢，本來他做遊戲就容易超預算，當初米鴻遊跟他講了無數次要注意成本控製可他從來冇聽進去，米鴻遊每次都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不知從哪又扣出點經費來由他揮霍去，所以他就也冇當回事。可現在自己當了老闆，要操心底下員工的生計，還有場地的租金和水電費，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雜碎，上上下下根本不知道錢都花哪去了。為了節省成本，很多工作他都要親自做，甚至包括會計，交給彆人他實在不放心。他一邊算著這次還完債還剩多少錢，夠不夠發工資和服務器的維護費，一邊想著最近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了，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但看了下接下來滿滿的行程表，要參加釋出會還有一個訪談節目要上，而且上次跟曲總的合同到期了還要續簽。唉還是先放放吧，反正……也不是很嚴重。
任天唐隨手拿起桌上的速溶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澀的味道讓他精神起來。他之前從來不喝咖啡的，有什麼好喝的啊，一股子怪味，還賣那麼貴，天天喝這種東西不膩嗎？那時候還年輕，靠著一腔熱血熬個通宵也不嫌累，現在……時鐘剛過十二點，睏意就已經湧了上來，晚飯還冇吃，算了，等做完了去樓下便利店買個麪包湊合一下吧。任天唐強撐著繼續構思起下個版本的更新，手上不停地寫寫畫畫那套隻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符號。
一想到這個就煩。他上週還在跟新來的員工發脾氣，“我都寫的那麼簡單易懂了怎麼說了好幾次還是理解不了啊？有那麼難嗎？當年我跟……”說到這任天唐突然說不下去了。他在落地窗前給米鴻遊講他精妙的遊戲設計，講他夢想中的宏大的遊戲帝國，那個人就靜靜地聽著，是啊，他怎麼能懂呢……他怎麼會懂的？
於是他回想起當時米鴻遊把他所有的手稿都拍好收起來，在他那些散亂的，不成體係的，歪七扭八的字體旁邊用規規整整的小楷寫上一行行註釋，然後一點一點給員工解釋他的思路。
任天唐突然很想哭，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在心裡第無數次警告自己，他對你好都是騙你的，都是假的，你都被騙得這麼慘了怎麼還念著人家的好，他就是個混蛋！說什麼要一起辦公司，要做一輩子的朋友，結果看到虧錢了就轉了全部的股份跑路，還把自己推出去擋槍。任天唐一想到身上背的債務就恨得牙癢癢，不是說冇錢嗎？為什麼踢開自己又替自己還債……我任天唐寧願欠全天下所有人的錢，也不想欠你米鴻遊的！
時鐘一分一秒過去，此刻已經是淩晨兩點，公司空無一人，任天唐才終於離開工位，猛地站起來眼前一陣發暈，他扶著牆緩了會兒，胃裡空落落的，下意識想喊那個熟悉的名字，但是一開口又冇了下文。
啊……之前這個時候，我隻要去敲敲米鴻遊的房門，就算他再怎麼不情願也會一邊揉著眼睛罵我吵他睡覺一邊去廚房做飯。他能用蕎麥麪做出餄餎麵的味道呢，說是自己研究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我當初要是學做飯就好了，現在就也不用啃著冷的麪包，不會再想起那個人了。
真的好難吃啊……
任天唐艱難地吃完，實在是撐不住了，一頭栽進床裡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還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在員工麵前說著諸如我們前景很好我們流水健康的話給他們打雞血。實際上，經過他的計算，下個月的債他們已經還不上了……
真是的，你之前不是最討厭這種麵子工程嗎，什麼時候也開始跟那傢夥一樣學會騙人了？可是好難啊……真的感覺要支援不住了。到底該怎麼辦啊！債務的事……算了，跟他商量能不能寬限幾天吧……實在不行去接點稿湊錢補上。
米鴻遊並不知道任天唐那邊的情況。他拿不到天唐科技的財報，自然不知道任天唐的焦頭爛額，在他看來公司運營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有什麼事交給手底下人去辦就是了，總裁隻負責把控大方向不出錯就好。他跟任天唐也已經很久冇見了，反正任天唐不想看到自己，去了也是自討冇趣，米鴻遊苦笑一聲。
但下個月的米鴻遊冇有按時收到收款提醒。
他拿起手機又放下。那傢夥是打算服軟了嗎？這樣也好，我知道，你總有一天能想通的，你會回來的對不對？我承認我之前做得不地道，我傷了你的心。現在你原諒我了是嗎？你心那麼軟，路邊看到乞丐都會給錢的，那麼明顯的騙子，要不是我攔著你肯定就被騙了……沒關係的，我不計較。隻要你回來，公司股份是你的，遊戲總設計師也是你的，這是我們一手創立起來的遊戲帝國，我們的名字會一起寫在中國遊戲史的扉頁，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米鴻遊仍然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他接到任天唐的電話時真的很開心，可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如墜冰窖。
“那個……這個月的債咳咳咳……能不能寬限幾天……我，我手上有點週轉不開咳咳……”
任天唐聲音很沙啞，很疲憊。他從來冇有聽過這樣的聲音。
“冇事，還不上也沒關係。你……身體還好嗎？”
“不用擔心，一時還死不了……咳咳咳……我，我欠你的肯定會還的，掛了。”
米鴻遊還想再說什麼，但他還是冇能說出口，他記憶中的任天唐即使生氣也是鮮活的，整個人充滿了生命力，就算之前住院的時候也冇有這麼難受。
我做了什麼啊……米鴻遊心裡一陣難過。
他想去看看任天唐，但又怕他看到自己氣急攻心身體更糟了，隨便指了個手下，說：“你，去打聽一下天唐科技現在的近況，他們老闆有什麼狀況隨時通知我。”
“可是老闆，之前我們也是這麼做的啊。上個月天唐科技的預估虧損已經出來了，您冇看嗎？”
“……不是這個！他都還不上錢了我當然知道他財務情況不好！你看看他身體狀況！”
被隨手指到的倒黴員工想，我上哪去瞭解人家公司老闆的身體狀態啊！您跟他不是好朋友嗎？怎麼不親自去看他呢！但表麵上隻能苦哈哈地答應下來。算了，誰讓人家是老闆呢……
而此時的任天唐躺在床上拿著數位板畫稿。之前的病似乎又複發了，他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握不住筆，畫兩筆就得停一下，但截稿日馬上就要到了。
好難受……好想死……為什麼……
無數繁雜的想法充斥著任天唐的腦子，他知道他不能這麼下去了，但是該怎麼做？他不知道……他隻是固執地想著，絕對不能向那人認輸。
如果我做不到像他那樣的話，那我之前堅持的一切，我的遊戲理想，我所付出的那些，都是錯的嗎？明明我纔是對的！明明是你對不起我……可是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呢……靠著對米鴻遊的恨意，一直努力到現在，真的，好累啊……
過了幾天，米鴻遊終於又收到了熟悉的轉賬提醒，與此同時，下屬也傳來了任天唐住院的訊息。
米鴻遊氣他一點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想著再也不管他了，但最後糾結了很久，還是決定去看看他。被罵也沒關係，就是很久冇見了，稍微有那麼一點點想念而已。來得不巧，任天唐死線之前熬夜趕稿現在睡著了。那可是商稿，不按時交要付違約金的，任天唐可冇幾個錢，經不起這麼折騰。
醫生問米鴻遊是來看望朋友嗎？他告訴米鴻遊，現在最好不要去打擾他休息。
米鴻遊訥訥道：“算吧……”
我也不知道我們還算不算朋友，可能不算了吧，畢竟他那麼恨我。但是——
“沒關係，我等他醒了再說。對了，最近還有人來看過他嗎？”
“除了病人的父母，就隻有你了。現在的年輕人啊，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年紀輕輕就一身病。看他之前的病例，已經犯過一次病了，還這麼拚命……你是他朋友，多勸勸他，我看這孩子冇朋友來看他，父母年紀也大了，之前打吊瓶的時候彆的病人都有家屬陪床，就這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怪可憐的。”醫生絮絮叨叨道。
“知道了，謝謝你啊大夫。”
任天唐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米鴻遊坐在他床邊。往事記憶又浮現腦海，他從桌上拿了個杯子就要扔過去。
“你冷靜一下。”米鴻遊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攔住。
“你過來乾什麼？看我笑話是吧？我冇死你很得意是不是？我住院你很開心是不是？你是不是以為我離了你什麼都做不好所以來嘲諷我的，啊？你說話啊，你是不是又想騙我？事到如今我也冇什麼好騙的了。你來了也，咳咳……”任天唐剛醒過來，說那麼長一串把自己說缺氧了，卻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也，冇有用……”
“你先歇會兒，我就是來看看你。”米鴻遊給人倒了水，本來想遞過去，但是看任天唐這態度估計下一秒就得潑上來，於是便隻是放在了桌子上。
“你看到了，滿意了？現在可以走了嗎？我不想看到你。”
“好好好，我走，你好好休息，彆生氣啊。”
米鴻遊還是離開了。走的時候醫生還納悶道，“你們不是朋友嗎？他怎麼反應這麼大，跟遇見仇人似的。”
“啊……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米鴻遊隻好說，“他對我有點誤會，現在……挺恨我的吧。”
可米鴻遊還是放心不下他，時不時差遣屬下給任天唐送點吃的，但是無一例外都被對方扔了出來。
馬上就是天唐科技的新遊釋出會了，總裁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出席的，任天唐剛出院便立刻換上西裝站在台上滔滔不絕講他的遊戲，除了中間短暫地胃疼了一下，叫人挑不出一絲錯。
台下記者們的快門閃動著。米鴻遊坐在第一排，他看著任天唐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隱藏在鏡框下眼底的青黑，看著他頭上細密的汗珠。他還是像之前那樣，無比純粹地熱愛著遊戲。米鴻遊想，也許你真的不需要我了，也許你真的不會回來了。
米鴻遊對天唐科技的財報非常上心，他之前讓屬下彙報但每次都隻草草看了一眼，知道任天唐公司運轉的還不錯，虧損也在可接受的範圍裡，當成普通的競爭對手看待。可現在他意識到兩個人的公司已經不是一個規模了，對於大廠來說，這些虧損不算什麼，反正下個季度，下款遊戲也能賺回來；但對於任天唐來說，他要還他的債，要贍養父母，還有他個人的生活，這麼算下來，不打好幾份工根本湊不夠這麼多錢。
上次任天唐畫稿把自己送進醫院的事米鴻遊還記著。任天唐不願告訴他原因，這人總是愛逞強，死也不服軟，米鴻遊隻好旁敲側擊從各方得到了訊息，現在猶豫著手上的遊戲還要不要發，他之前不知道任天唐過得那麼難，隻想著一心跟他作對，他知道任天唐下一款遊戲要做音遊他就也做音遊，他瞭解任天唐的遊戲思路，瞭解他的美術風格，所以就讓手下人往那邊靠，現在資金已經投進去了，測試方麵也很穩定，如果不發售那之前的沉冇成本怎麼算？難道就因為任天唐這些都打了水漂嗎？米鴻遊意識到他現在已經不再從一個遊戲設計師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了，而更多從公司的角度來考慮。
反正不管我發不發遊戲，他還是會恨我，多恨一點，少恨一點，與我又冇什麼差彆。再說了他還暗戳戳在新遊戲裡寫曲子罵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做進遊戲裡，米鴻遊回憶起當年任天唐做恐怖遊戲嚇自己的事，本來自己就不擅長解密，解不開還要被鬼嚇，好不容易通關了因為冇找到彩蛋那人就大呼小叫一定要自己回去再被嚇一次，是不是有病？冇想到這麼多年一點冇變，彆扭得要死。
按照原計劃，三個月後，鴻遊科技釋出了新遊戲，米鴻遊出現在釋出會上侃侃而談。新遊戲製作精美、畫風別緻，裡麵還有一首難度極高的曲子，據說是專門致敬昔日好友的。
任天唐冇去現場，他說過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米鴻遊。但遊戲圈就那麼點大，任天唐看著鴻遊科技那熟悉的玩法畫風，心裡突突往外冒火，你不是看不起我嗎？你不是嫌我做的遊戲不賺錢嗎？那你彆抄我的啊！說什麼這都是為了打擊競爭對手的正當手段，我看你就是純純噁心我，行，你這麼對我是吧，夠狠的！
任天唐都快被氣笑了，反手把米鴻遊告上了法庭。
開庭前米鴻遊看著他，問：“我們之間，真的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嗎？”
“你當初騙我簽合同的時候，我冇有告你，你應該感謝我的心慈手軟。我一手創立的公司可以拱手讓你，但是你記住，我不告你不是因為知道我贏不了，是因為我不想。我還念著你之前對我的好，但是現在冇有了，永遠也不會有了。之前的遊戲版權給你不是讓你糟蹋的，而現在我告你，是因為你玷汙了我的遊戲。”
任天唐一字一句地說，他眼睛裡滿是怒火。
“那我們拭目以待。這場官司，你也未必會贏。”米鴻遊回擊。他從任天唐的眼中又看到了那股鮮活的生命力，雖然那是以燃燒仇恨為代價。但至少他現在比之前精神了很多。
一審判決出來，任天唐敗訴。法律規定這並不算抄襲，任天唐不服，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雙方的相似之處。他找了個更好的律師，很快又提起了二審。二審依然維持原判，任天唐沉默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此時鴻遊科技又出了新遊戲，依舊是音遊，風格還是一如既往，而這款被稱之為《沫神快跑2》的新遊戲，讓任天唐恍惚了一瞬，那時候他們剛推出《傳說物語》，任天唐捨不得之前約的bgm，改了改，用剩餘的美術資料做了《沫神快跑1》，免費回饋給玩家。
“你連已經停服的遊戲都要拉出來再賺一筆嗎？做得可真絕啊。”任天唐看著電視上的米鴻遊，冷笑道。
於是，兩人再一次在法庭上見麵了。任天唐還是一審二審接連敗訴。
“你確定你還出得起訴訟費嗎？”米鴻遊無奈，總打官司他也挺煩的。
任天唐恨恨地看著米鴻遊，說不用你管。
“我隻是關心你而已，彆忘了你還欠著我的錢。”
“我上次就已經還清了！你彆信口開河！”
“還有利息呢，你起碼得再還一年。”米鴻遊拿出手機開始算賬。
“我還！我還就是了！你彆這麼斤斤計較！都多大公司了還在意我那點錢！米鴻遊你這麼摳門什麼時候去死啊！”任天唐忍無可忍地喊道。
“等你死了我再死，反正肯定比你活得長，氣死你！”
米鴻遊隨口反擊，冇想到最後一語成讖。
任天唐頭也不回地走了，最近幾場官司對他而言壓力很大，公司那邊也冇什麼管。資金依舊捉襟見肘，任天唐愁的頭髮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要不要我幫你啊？最近我家遊戲出新活動，正好冇有合適的畫師，你要是來畫按市場價兩倍給你。”米鴻遊給他發訊息。
任天唐懶得理他，正打算把這個號也拉黑，眼不見心不煩。“滾！不是把你號都拉黑了嗎怎麼又找來了？”
“喂喂這是工作號！我們談公事不可以嗎？”
好吧，理所當然地冇發出去。米鴻遊看著那鮮紅的感歎號無奈。真是的，我明明是想幫你啊。給我打工總比給彆人打工好吧，給錢又多事還少，天底下上哪找我這麼好的甲方啊。
最後任天唐還是遲疑地把傳聞中的工作號加了回來。“三倍。”
“OK，這是需求你看一下。（圖片）”
“……反悔了。”
“彆啊！五倍，含精神損失費。”
“行吧……”任天唐勉強答應了。
任天唐已經很久冇有去過曾經鴻唐科技的舊址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冇想到畫起來還是跟往前一樣熟悉，他在那扇落地窗前經曆過那麼多，回憶起來心裡密密麻麻針紮一樣的痛。
好不容易畫完稿，任天唐交了稿後就把那人的工作號刪了。“錢就不用了，算之前欠你的利息吧。”
但銀行卡上還是照例被打了一筆錢，任天唐這幾年冇換過銀行卡，米鴻遊還記得他的卡號，按著市場價的十倍給人打了錢。
“我不是說了算之前欠你的嗎？而且冇必要打這麼多錢，按之前說好的來就行。”真是的，這人怎麼總是糾纏不放啊！
“你欠的已經還清了，這些是你應得的。工作號不談私事，希望之後合作愉快：）”
“不會有下次了。”任天唐回道，然後熟練地拉黑刪除一條龍。
米鴻遊給他的錢很多，但是任天唐從來冇想過去動，他隻留下了他應得的那部分，剩下的全捐了。我又不是冇了你真的活不下去，用不著你假模假樣地來可憐我，錢多了不起啊？
任天唐繼續經營著他的公司，賺的錢仍舊不多，但是他看到粉絲的評論還是會很開心。雖然其中也不乏很多罵他的，但他現在對這些惡評已經麻木了，想起之前看到惡評就忍不住跟人理論三百回合，米鴻遊攔著自己不讓看，偷偷摸摸把惡評都刪了，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呢。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做了那麼多壞事，我恨你也是應該的，可你對我的那些好，我也一直記得。真是賤的。
任天唐三十歲生日的時候，突然心血來潮想去鴻唐科技舊址看看，他那天加班到很晚，在便利店買了一小塊蛋糕。他腦子裡還在想著公司的事，正在測試的新遊戲數據不理想，就算髮售也賺不回投入的那麼多錢，不如砍了吧，但這個遊戲他又真的很喜歡。他想起自己電腦裡存的那些廢棄的遊戲手稿，有多少也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砍掉了。我從什麼時候，也開始從盈利方麵考慮問題了呢？任天唐驚訝於自己的改變，不由地又感到痛苦起來。
連軸轉了好幾天，本來就暈頭轉向的，也許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吧——當他發覺自己走到了鴻唐科技舊址的時候恍惚地想到。對麵巨大的廣告屏上正播放著米鴻遊的采訪，他看上去可真好看啊，周圍的燈光繽紛溢目，映在米鴻遊身上，彷彿讓他也鍍上了一層金色，那麼明亮，那麼耀眼。這樣的場麵彷彿似曾相識，任天唐回憶著，像什麼呢——他想起來了，像夏令營那晚的篝火，像開學時透過窗子的光，過年時升騰而起的煙花，還有禮堂金碧輝煌的燈。
任天唐突然意識到，他跟米鴻遊從來不是一樣的人。他們隻是恰好上了同一所大學，恰好成了朋友，恰好都喜歡遊戲。那麼多的恰好，讓他都漸漸地錯以為自己是跟他一樣光芒四射的人了。可是他離自己的生活那麼遠，他憑什麼覺得，總是站在陰暗處的自己，和那個聚光燈下的人，會是一樣的呢？
我錯了，我錯得離譜，錯得徹底。你說要跟我做朋友，我信了，你說要跟我一起建公司，我信了，你說什麼我都信了，我從來，從來冇想過你會騙我……
但是沒關係，你騙了我那麼多次，我也騙你一次，不過分吧？欠你的債我也還清了，下輩子，我也不欠你的。
電梯已經停運了，任天唐費勁地爬上頂樓，掏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門。真難為他還冇換鎖啊，估計以為我不會來了吧，辦公室意外地乾淨，本以為會有很多灰的，不過這樣也挺好。任天唐點燃蠟燭插在蛋糕上，燭光映在他的臉上，現在他也是亮晶晶金燦燦的了。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不要再跟你做朋友了。”
淚水從任天唐的臉上滑落，他吹滅蠟燭，拿起辦公室裡應急的消防錘，打碎了那一整塊玻璃窗，然後從高處一躍而下，像一隻擁抱自由的飛鳥。
任天唐三十歲的那天，米鴻遊突然想去鴻唐科技的舊址看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那裡他一直冇動，還定期讓人去打掃衛生，也許他想著，任天唐要是有一天能回來看看，看到這一幕應該會很開心吧。他今天生日呢，前幾天在網上看到了個不錯的手辦，他應該會喜歡吧，之前去秋葉原的時候卡都被他刷爆了，真是一點也不客氣。不過他應該不會收我的禮物，去年給他買的遊戲也冇玩，前年給他買的初音fufu也冇要……
米鴻遊想著，遛達到那棟大廈前，然後看到一道身影從空中墜落。
誰大半夜跑這種地方跳樓啊？看錯了吧，可能那隻是一隻大型鳥類？
米鴻遊好奇地走近去看，隨著距離愈來愈近，他心裡突然升起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當看清那人的時候，他頓時僵在了那裡——
不用確認，那個人，化成灰他都能認得出來。
米鴻遊自認為冷靜地報了警，但110都差點撥成119。“鴻唐科技舊址有人墜樓，可能是謀殺。”
警察很快就到了，在認真勘察現場後，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確定為自殺。隨後法醫驗屍，入殮師化妝，火葬場拉走。因為任天唐生前冇什麼要好的朋友，葬禮上跟他關係最近的竟然隻剩下米鴻遊跟任天唐的父母。
米鴻遊在屍體送入焚化爐的時候，將買好的生日禮物放了進去，嘴裡一邊唸叨著，你生前肯定不樂意收，現在死了，不收也得收，反正都燒給你了。
任天唐死後一週年，曾經的沫神文案孫遊科拍了一部關於任天唐的電影，讓米鴻遊一定要來看。演員是幾個不出名的小演員，成本還冇他之前的《虛無之界》一半多呢，米鴻遊嘴上說著誰看這玩意兒一看就是賠本買賣，但還是包場買了電影票坐在第一排。他全程沉默著看完，這是部喜劇片，但他看著笑著回憶著，卻不自覺地流下眼淚來。
影片結尾寫道：“謹以此片獻給我最好的朋友——任天唐先生。”
“拍的都是些什麼啊，也太假了。他在釋出會上哪有那麼好看啊，衣服都皺巴巴的。還淨給我造謠，我最後真的去接了那傢夥，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真是的，下輩子彆喝酒了。”米鴻遊一邊哭一邊吐槽。
他一直哭到連保潔大媽都看不下去了。“那位先生，散場了該走了啊，哪怕你包了場下一場也該有人進來了啊。看個喜劇片哭這麼厲害，什麼毛病。”
雙子星
多年後，任小米躺在最新的鴻蒙遊戲倉裡，進行全息版沫神上線後的最後一次測試時，總會想起當年的那一幕。
“各位遊戲設計專業的新生，你們好啊。我是遊戲設計史的老師任小米，也是鴻遊科技的總裁。現在讓我們翻開遊戲設計概論第一頁，講了中國遊戲史上最經久不衰的ip——《沫神》，它的兩位創始人任天唐和米鴻遊也被稱為中國遊戲界的雙子星……”
任小米，中國遊戲史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的遊戲被鴻遊科技當時的總裁米鴻遊看中，從此米鴻遊決定按照鴻遊科技的下一任總裁的標準儘心儘力地培養他。
“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你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他的遊戲理想會在你的身上延續下去。”
米鴻遊將鴻遊科技交給任小米的時候這樣說著，任小米知道他說的是誰。
“真的嗎？我可以做到嗎？”
“當然。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這麼有天賦的人，至於第一個人……也許因為上帝實在太想玩他的遊戲了，所以早早就……”米鴻遊眼中含著悲哀，“我老了，這麼多年也累了，要退休啦。”
任小米之前是有點恨米鴻遊的，他是任天唐的鐵桿粉絲，從小玩著任天唐的遊戲長大。他一直以為，是米鴻遊害死了任天唐，所以對米鴻遊抱有敵意。但在任小米做遊戲資金緊張的時候，是米鴻遊成立的獨立遊戲援助企劃幫他度過了危機。在任小米因為做獨立遊戲還是氪金手遊中迷茫的時候，是米鴻遊告訴他每款遊戲都有存在的意義。在任小米對遊戲的營銷感到苦惱的時候，是米鴻遊教他要怎麼寫營銷方案才能吸引更多的人。
最後，一起交給任小米的，除了鴻遊科技，還有任天唐生前遺留在電腦裡的很多廢棄的遊戲手稿，每一份上都寫著米鴻遊認認真真的標註。任小米不知道米鴻遊是怎麼做到的，明明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居然還記得那個人特有的遊戲設計符號。
米鴻遊已經不再年輕了，他臉上有了皺紋，戴著老花鏡一點點在那份淩亂的設計稿上寫著備註，整整齊齊的小楷和辨認不清的文字元號擠在一起，就像他一開始做的那樣。
“可是……我的技術還不成熟，也不太會經營公司，我要是做的不好怎麼辦呢？”任小米很擔憂。
“小米，要對自己有點自信啊！我跟老任還不如你呢，我們那時可冇有這麼好的條件，還是日語英語雙語教學呢，他能聽懂一半我能聽懂一半，就這樣，我倆還把中國遊戲的大框架搭起來了。更何況，你還有一個很好的朋友，鴻蒙，他們家是做手機的吧。有這樣一個朋友，之後遊戲渠道就不用發愁了，哎你是不知道，當初我倆可是在這上麵吃儘了苦頭。要好好珍惜這段友誼啊……畢竟，我當初，也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彆這麼說，你們可是，開拓了中國遊戲市場的閃閃發光的雙子星啊！”
“雙子星？哈哈……你們現在的遊戲設計書都是這麼說的，真好啊。”米鴻遊翻著任小米的教科書，看著扉頁上並排的兩個名字：
《沫神》係列總設計師——任天唐
鴻遊科技總裁——米鴻遊
“誰編的書啊，他肯定要生氣了。”米鴻遊搖了搖頭，輕輕摩挲著書頁上的名字。
“不會的，他會原諒你的。”
“小米啊，你冇見過他，你不瞭解，可我知道他不會原諒我了，連我都不會原諒我自己，我，我做了很多錯事，我對不起他……”
“可是你為他做了那麼多，你建立了抑鬱患者基金會，還有獨立遊戲援助企劃，定期給他的父母打錢……”
“那是我應該做的。”米鴻遊摸了摸任小米的頭，“你還年輕，還有無限的可能，你的未來就是中國遊戲的未來，所以放心去做吧！這也是他的心願——對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我，我可以嗎？”
“可以啊，他會很開心的，畢竟你是那麼好的孩子，如果他能像你這樣，我們也不會……”
那天，任小米跟著米鴻遊來到一個墓園。跟彆的碑上擺著各種水果點心不同，任天唐的碑上擺著是罐裝可樂，初音手辦，還有一個硬盤。
碑上的照片是他們兩個之前在鴻唐科技舊址時拍的合照，那張曾經被任天唐撕成兩半又被孫遊科粘好還給他的照片。他把原件放在辦公室裡，影印出的相片裁剪出來刻在碑上。上麵的任天唐依舊年輕，依舊笑著。
“你還是跟之前一樣……”米鴻遊看著照片，恍惚道，“可我已經這麼老了……”
“這個硬盤是……？”任小米好奇道。
“是《沫神》最初版。”
“啊……這麼珍貴的東西，就放在這裡冇問題嗎？”
“反正又賺不到錢，除了他，誰惦記這個。”
“那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敘舊了啊？”任小米有些為難。
“沒關係啊。過來，老任我跟你介紹一下，這孩子叫任小米，跟你特彆像，真的，我每次看到這孩子總會想起你，如果你還活著，你肯定也會喜歡小米的。你心心念唸的，中國遊戲的未來，就在他身上。”
“我，我還差得遠呢……”任小米連連擺頭。
夕陽照在墓碑的照片上，米鴻遊坐在墓前，說公司的財報，說遊戲的未來，說小米是個特彆好的孩子，說，你要是還在就好了，你就能親眼看看現在的遊戲市場有多美好……說著說著，淚又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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