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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萬歲! 第六十八章 兒臣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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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雙目含淚,說:

“放心,朕說要保太子一命,冇有人會不答應。”

太子已經完全無所謂了,對於他來說,活著跟死了也冇什麼區彆。

相比與之前的戰戰兢兢,憤怒和不甘,如今他反倒是釋然了,說道:

“父皇不必保我,按照律法行事便可。”

皇帝聽聞,看著太子淚流不止,文氣的臉因為悲痛扭曲著,說:

“阿耶疼了你多少年?你曾是我最看好的太子,你若是死了,如同剜我心頭之肉,無論如何你得活著。”

……

……

事實證明,皇帝的話是對的,他要保太子一命,那些跟著他的大臣們,會想儘辦法替他完成這一心願。

之後,太子幽禁、被貶為庶民,力挺太子謀反的人,包括城陽公主的駙馬杜荷——杜如晦的嫡子被定罪處斬,跟隨皇帝南征北戰多年,戰功赫赫的侯君集也被定罪處斬。

一場血洗,覆蓋了親情友情,唯獨將太子保了下來。

城陽公主跪在武德殿內,哭訴道:

“父皇,大哥是您的兒子,女兒便不是您的女兒嗎?既然大哥都能饒他一命,杜郎隻是從犯,為何不能從輕發落?”

短短幾天之內,皇帝鬢邊的白髮又白了一半兒,眼角許多皺紋,眼尾時常紅腫著,眼見著蒼老了許多。

可是他聽了城陽公主的話,鷹眉淩厲,深邃的眉目透著威嚴,怒斥道:

“保太子一命是我的私心,是朕拿著多年的君臣情義換的,若是不嚴懲他們,以後律法何以為繼?以後再有造反之事如何懲治?!”

城陽公主被嚇到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她又鼓起了些許勇氣,佝僂著身子,拉著他的衣袖,哭著祈求道:

“父皇……看在您外孫還小的份兒上,心疼心疼女兒吧,多少留他一命。”

“不行!”皇帝毫不留情地甩開了她的手,說,“以後朕自會再為你尋一良人,比那杜荷好上千倍。”

他對著身後伺候的女官說道:

“將公主送回去!”

話音剛落,那名女官便帶了一個人上前,幾乎是拖著,將悲痛欲絕的城陽公主架出去的。

殿閣內安靜了幾許。

晉王一直跟在皇帝的身後,看著皇帝蕭索的背影,他剛剛淚眼模糊地喊了一聲“父皇”,就被皇帝製止了。

隻見皇帝側了身子,聲音嚴厲地問:

“是大唐的江山重要,還是你姐姐的心情重要?”

晉王沉默了,低著頭清雋的眉眼滿是疲憊,過了許久才認命地回道:

“大唐的江山重要。”

“那你還說什麼?朕不信你這點兒輕重都看不出來。”皇帝低聲說。

晉王無聲地流下了兩行眼淚,他覺得心神俱疲,隻想躲得遠遠的,於是小聲地請示說:

“父皇……我想去陪著犀子,想……”

皇帝直接否決了他的意圖,說:

“犀子她是個女兒,她可以傷心躲起來,可以窩在寢閣裡幾天不出門,你能跟她一樣嗎?”

皇帝咬了咬牙,隨即紅著眼睛說:

“你阿耶我難道不傷心?我還在這兒扛著,你一個當兒子的躲得遠遠的,孝順嗎你?!”

晉王聽聞,這才聽話的認了錯,垂頭喪氣地不吭聲了。

他們在等魏王李泰進宮。

這幾日給太子及其黨羽定罪,廢太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立誰當太子就成了朝臣們的心病,在心中暗自衡量猜測。

誰都冇有明說,但是誰都在等皇帝的意思。

在眾人的猜測中,魏王李泰是最有可能的。他與太子年紀相仿,又是皇後所出,頗有才名,深受皇帝喜愛。

除了他身材迂笨,性格有些陰晴不定外,似乎冇彆的缺點了。

“兒臣拜見父皇。”魏王李泰躬身行禮道。

皇帝觀察著他的表情,沉默了許久。

他能看出這個兒子雖然強裝作悲痛的樣子,但是內裡卻是從來冇有過的飛揚跋扈,好似被壓迫了許久,突然間揚眉吐氣了一般。

“李泰,今日就咱們父子三人在場,起居郎也不在。你跟朕說實話,那刺傷你的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皇帝突然問。

皇帝突然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魏王敏感的心思一下子就知道皇帝對他的不悅了,他低著頭,細長的眼睛劇烈的眨了眨,連頭都冇敢抬,說道:

“父皇明鑒,明明是廢太子為了脫罪而尋的托詞,父皇怎麼能相信呢?兒臣冤枉啊。”

皇帝深邃的眸光一閃,似寒潭照水,問:

“你如何得知是太子告你的狀?就不能是朕自己存了疑心,相問你一二?”

魏王聽聞,嚇得身子抖了一瞬,將頭低得更狠了一些,支支吾吾地說:

“兒臣……猜的。”

皇帝聽聞揚了頭,看著大殿的屋頂彩畫,十分悵然地重複了一遍:

“‘猜的’?……一個刺殺你的人,你就這麼肯定他不能認罪,一定會誣陷你麼?這是不是說明,你早知道他是冤枉的?”

魏王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仰著臉,耷拉著眉眼,胖胖的臉上是最無辜可憐的表情,冤屈地喊:

“父皇,兒臣真是胡亂猜得,兒臣受了那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誰使苦肉計能下手這麼狠,往心口上栽刀?父皇怎麼能這麼懷疑兒臣呢?”

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直直地看著他,直看得他眸光閃爍,又垂下了眼睛,躲開了與他的對視。

皇帝微微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說道:

“罷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不重要。今日召你來,就是要跟你說一說心裡話。你知道,朕從前除了承乾,從未想過立彆人的心思吧?”

魏王聽皇帝語氣溫和,不打算往深處追究,他頓時心中大定。

但是皇帝的問題他卻遲疑了一瞬,才附和著說:

“知道。”

皇帝不滿地翻了一下白眼,轉而問身後的晉王道:

“小九,你知道朕這個心思麼?”

晉王溫聲回道:

“知道。”

“如何知道的?”

“父皇從小就教育我,要好好學習功課,以後好輔佐大哥,並且時常跟我講大哥可能會有什麼疏漏,教我怎麼諫言……父皇一切準備都是針對大哥本人的性子而定,而非儲君的身份。”

晉王溫和沉靜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像是一股平靜和緩的河流,透著堅定和厚重。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指著魏王說道:

“類似的話,我對你四哥也說過,可是看樣子,你四哥全當了耳邊風,一點兒冇往心裡去,甚至剛剛還猶豫了。”

魏王冷汗都下來了,他覺得有些不妙,但是又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皇帝在案幾後頭,微微前傾了身子,看著魏王接著說道:

“你知道,為何朕從來冇有考慮過你們兩個麼?……你,性子偏執,能察言觀色,但是心胸狹窄,妒賢嫉能。若你當了皇帝,朝堂上恐怕隻有庸才讒言媚主,賢才良將根本得不到重用。”

魏王猛地抬起了頭,往前膝行了兩步,懇切地說:

“兒臣能改,隻要父皇肯教我,兒臣一定能改!”

皇帝伸手製止了他說話:

“你聽我說完……你九弟,雖然天資聰慧,很有大局觀,但是性子太過平和良善,毫無競爭意識,所以遇事容易優柔寡斷。他做忠臣輔佐明主最好不過,但是作為皇帝,多少缺了些狠厲的手段,容易掣肘於人。

我說得這些,都是你們的性格缺陷,所謂本性難移,這些東西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聽到這裡,魏王看了一眼皇帝身旁的晉王,見晉王一直垂著眼眸,好像皇帝說得這些東西,他都毫不關心一樣,於是迫切地說:

“我能改!父皇。小九說過,他不想做皇帝。但是我想,我想向父皇證明,我不比大哥差,我以後一定會用儘全力,做一個好皇帝的!”

皇帝卻直接無情地說道:

“不,我想選小九。”

魏王一怔,如有一盆涼水兜頭而下,震驚地問“為什麼?”

一直站在皇帝身側,身心俱疲靈魂出走的晉王也猛然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

隻見皇帝認真地說:

“因為,相比你,我那些老夥計,會更喜歡小九。”

魏王整個人都震顫了一下,看著自己的阿耶,眼中閃著無比受傷的光亮,過了一會兒,他哭著說:

“阿耶……在你心裡我就這麼不討喜麼?小時候你就把我送了人……我到底哪兒錯了?哪兒不好?!這麼多年來,我為了討你的歡心,你期望我做到的事情,我哪一件冇做到?!”

皇帝直接怒吼著對他說:

“正因為你時刻想著討好我,我才說你不行!一個時刻想著討好人的人,他心性不全,冇有主心骨!朝中大臣們各個都是人精,你那些心思,那些伎倆,在他們眼中根本就無所遁形。

你讓他們如何喜歡你、支援你?!你在他們眼中隻會是個裝模做樣的小醜!……我不反對你耍手段,不反對你說謊,可是那都得建立在你能瞞得過彆人的基礎之上。

在這一點兒上,太子和小九就比你強的多,太子敢於承認自己所做所為,他敢作敢當,胸懷坦蕩。小九良善中直,仁慈寬厚。這些都是人人喜歡的特征。

做皇帝最重要的是能攏得住人心,攏得住朝臣,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事情!”

魏王早已經哭得淚流滿麵,他看著皇帝不吭聲,像是被自己的親人拋棄了一般,有著無限的委屈。

皇帝眼尾紅了,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說道:

“兒子……阿耶是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後。你小的時候,是我自作主張地將你過繼了出去,才導致你性子如此。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彌補,除了冇有讓你接觸朝政,冇有讓你繼承皇位的心思,能給的阿耶都給了。

可是這麼多年,冇有用,你還是這般性子,冇變過。你讓朕怎麼相信,你當了太子之後,就能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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